这皮三儿是乞儿群里年纪最大的,今年该有十五六岁了,与青茴最为相熟。
小乞儿们纷纷拉长了脸,七嘴八舌说将起来。
“三哥哥学本事去了,不与我们一道了。”说话的是年纪最小的,皮三领了这帮乞儿的头,对年纪小的颇为照顾。
“三癞子得了姐姐赏的药,治好了一身疮病,现在大变样了!”
“三哥哥如今长得可好看了,长乐乐班的祁班主在大街上看中了他,刚把他收回去当徒弟。”
“不光如此,还给了皮三儿好大一笔钱!”
“三哥哥要上京城当大官呢!”
“你懂个屁,唱曲儿的当什么官,当个倌儿还差不多……”
……
青茴心下奇怪,乐曲舞技是童子功,那皮三儿已十四五岁,变声的年纪,上次见他已是公鸭般的嗓子,怎么会被祁班主选去做徒弟。
不过想起祁班主另一重身份,或许皮三儿这徒弟并不是被选去唱戏,那门本事,他确实学起来合适。
不过,“长乐班如今还在城里?”她问道。
“是呢,原本说五日前就要上京的,但是收了三子这徒弟,祁班主说三子与家人亲缘深,再多留几日给他告别,估摸着大后天就要启程了。”
说起长乐乐班,青茴倒是与他们的祁班主还有些旧缘。
当年她在京城大街上,第一次见到这祁班主,一时惊为天人,主动与他攀谈,一来二去也算认识。
只是后来知道祁弓连号称“千面观音”,示人的面目多为易容,一下子失了兴味,便就此作别,也多年未曾见过。
也是多年后她才晓得,这长乐乐班四处游巡,做的是江湖上的消息买卖,若这一项,皮三儿定能继承他祁弓连的衣钵,将这项买卖发扬光大。
乞儿们的包子吃得干干净净,青茴又给了每人两枚铜钱,便叫他们散开。
她自己想了想,又去城中买了些熟食酒水,路过添香胭脂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买了一盒“牡丹”。
付钱的时候她肉痛不已,小小一盒胭脂,竟然要价三钱银子。
“娘子您收好。”店中杂役将这小小的瓷盒精心包装,殷勤地递给她。
“小哥。”青茴装作不经意地开口,“‘牡丹’怎么比从前贵了这么多,这样下去我可是用不起了。”
“娘子有所不知,”那小二贴到她身前,以手作掩,“启康山的山大王竖旗造反啦!现在幽州到冀州的官路彻底不通,小店只有些存货卖,如今是涨了三倍,以后翻十倍也买不到了。”
说罢他直起身,眼神雪亮:“既如此,娘子不如多买几盒备着,省得以后用不上。”
这小二,倒是个卖东西的好手,只在胭脂铺做个杂役真是屈才,青茴暗骂道。
她摇摇头,做出一副骄矜样子:“不必,我不爱用陈货。”
杂役脸上笑意更盛:“那到时候新货到了,娘子再来买。”
青茴点点头,转身出了胭脂铺。
“娘子慢走,有空常来!”
哪有银子来你这地方,青茴暗自腹诽,脚下走得更快。
青茴拎着采买的大包小包回了家,并且长了心眼,还小心留意是否有人跟踪。
自然是没有的,谁没事跟踪个布衣女子,特别是今日她要打探消息,特意打扮得跟寻常小姑娘一样,还未佩剑,可以说是非常不起眼,只除了斥巨资买胭脂这事。
虽然青茴肉痛不已,但是消息确实是有用的。
她想着大街上人马络绎不绝,不知道几月后又是如何光景。
她家的院子闹中取静,离大街不远,很快她就推开家门,与院子里的叶闳撞了个正着。
他把厨房里所有的碗筷都搬出来放在井边,正一只一只擦洗,青茴看他分类,已经洗了一半,厚厚一叠摞在一旁。
这世子难道是个田螺精,青茴暗道。
“二娘子回来了。”叶闳不好意思得招呼道:“闳多有打扰,心下不安,自作主张扫洗厨下,还请娘子见谅。”
“世子还会干这些粗活呢?”
“二娘子。”
“嗯?”
“闳不是傻子。”
青茴失笑,这世子爷讲话倒是颇为直接,她以前并不与这些身份贵重的世家子相交,只以为他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叶闳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倒是自己狭隘,只当他们在生活上尽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