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出月色下她笑容有多么僵硬,程卿栎咽下所有苦涩,帮着她一同将毛允搀扶起,师姐大留不住了……
毛允说她没受什么伤,血都是砍妖兽溅上的,光亮处,祁筝才发觉那血痕紫紫绿绿,一看便非人血。
葫芦峰师姐妹俩搭乘破山剑便车回了寝舍,祁筝一路都未抚摸咪咪,也并不搭理它。咪咪也许心知有错,垂着头一声不叫,不像往日那般心口不一地粘人。
若是放在平时,就算它眼神清冷,尾巴也会缠上来。
与程卿栎分别前,祁筝尽力忽视刺痛肩膀,看向远处栽种的梅树,装作随口道:“哦对了,我突然想到,曲方邈也与我们一同比试,他可有受伤?”
程卿栎推开隔壁房门,撑着下巴回忆,“似乎肩头有伤?我瞧他那儿被血洇湿一大片!但表面看上去倒没什么要紧的。”
将屋门合上前,她故作高深叹出口气道:“师姐,你一个兽宗弟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跟三个剑宗的比试什么呢?还两个都是首席?要编理由,也编一个靠谱点的吧。”
祁筝“哎”一声,刚要教育她没大没小,程卿栎咔吧一下抢先关了门。
她摸摸鼻尖,推开面前木门走进去,轴节发出经年老旧的吱呀声,缝隙越来越小,门外那只白色身影仍是屹立原地,巍然不动。
祁筝:“不想进来就别进来了。”她声音很轻,但泛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劲风袭来,白猫身上的短毛微微颤动,它迟疑地后退一步,就在这瞬间,门在他面前重重砸上。
屋内,祁筝闭了闭眼睛,平直而细长的睫毛抖动不停。烛火闻声亮起,在她脸上投下光影,将表情映得晦暗不明。
这是百年来,她第一次对这只从小养大的灵宠动怒。
也许并非动怒,而是……一种长久积累的失望。她想起初入玄境时遭遇火雷狮,在妖界幻境扮演梦貘,被绮云街伶人暗害,每一个需要它陪伴的时刻,它都不在。
祁筝自认为不曾苛待它,却无法控制地看着咪咪越发叛逆,三天两头不着家。
她甚至不愿再耗费灵力使用寻宠术找它。
然而,也只是一种情况。
咪咪的的确确就是一直普普通通的小兽,膀大腰圆,金瞳蓝尾,口能吐冰,身负麟甲。
在这种情况下,祁筝心情是失望的。
她也更寄希望于,事实就是她想的这种情况,就是这般简单,一只不听话的喷水兽,大白猫。
不然……也太过于离谱了,就算是修真界,也怎会有这样的事?
离开幻境前最后一幕,那抹巨大的,急迫的雪白兽影……是幻觉吗,可是为何,它会同她在葫芦峰幻境之中所见的巨型祁二咪几乎相同?
她不止一次见到曲方邈的瞳孔中显露出金色……桩桩件件,令她想不怀疑都无法……
绮云阁在每间临时寝室中都放了一面翠花屏风,祁筝移步至屏风后,轻轻褪去衣衫,果然——肩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伤痕。
————
祁筝破天荒地打坐了一整夜。她素来不喜这些清修功课,平日里总是能睡则睡。
晨课结束后,她迫不及待拿起星盘,指尖在光滑的盘面上轻点:【你说有事相告,究竟是何事?现在出了幻境,可否告知?】
星盘泛起微光,曲方邈恰巧也在线,回复缓缓浮现:【时机未至,不便相告。】
祁筝挑眉,这算什么回答?她干脆直接问道:【你的血能治愈他人伤势?】
【是。】
星盘上的字迹干净利落,曲方邈回复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祁筝继续追问:【那你自己受伤呢?也能自愈?】
这一次,回复来得稍慢了些,仿佛在斟酌措辞。最终星盘上还是浮现出那个简单的字:【是。】
祁筝盯着这个字看了许久,她喉间吞咽一下,忽然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你是人吗?】
星盘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是。】
这个回答来得太快,太干脆,反而让祁筝心中疑云更甚。
她望着星盘上那个孤零零的【是】,忽然想起昨夜那只站在门外、始终不肯进来的白猫,就好像知晓她因何而生气,因而故意不触她霉头。
祁筝盘腿坐在榻上,指尖敲敲打打。
【首席不觉得「是」有些奇怪吗?常人难道不应当说一些诸如「怎么可能?我当然是人。」亦或者「你怎能想到问出这种问题?」】
曲方邈:【嗯。】
祁筝:【首席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实在浅显,倒是让我想起在曲掌门书库中看到的那本典籍,你这症状,像玄冰兽。】
曲方邈:【乐意之至,倍感荣幸。】
祁筝:【……】
她切断通讯,兀自思索着,曲方邈身份定然不简单。就单从金血便能看出,寻常人谁的血能为金色?
唯有妖兽之血才会异色。
难道曲方邈是混血?他母亲是妖?
想来奇怪,众人皆知曲玄烨有一独子曲方邈,而曲方邈的母亲却无人提及。
这一揣测不不可能。
她无所事事地划着星牌,划着划着就划到了【我们喜欢动物幼崽。】
她关注【就砍你咋了】更新了一条动态。
【就砍你咋了】:有灵宠了,别太羡慕。[图片]
配图是一只萌萌的毛绒火雷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