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顾秋昙愕然地想着。俄罗斯这次参加世青赛的选手有三个,其中艾伦.弗朗斯是技术最优秀的选手。
或许也可以说是体格最好的。
怎么会倒在自由滑之前呢?顾秋昙匆匆忙忙地披上外套,在顾清砚焦急的“你要去哪,明天还要比赛!”的声音里冲出了房门。
可他其实不知道艾伦这次住在哪个房间。他只知道俄罗斯队在他们楼上。
不过他上了楼就知道了。艾伦在俄罗斯队很受欢迎——因为他的射击技术,因为他能够给出的财富或者是因为他确实很擅长滑冰。
顾秋昙跟着那些淡金色头发的小选手找到了艾伦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往里看,或许是因为视线太灼热,有个男孩操着毛式英语邀请他进去。
他挤到艾伦床边。高烧让艾伦的脸颊蒙上了病态的红晕,碧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有点吃力地撑着床,抬眼看过来:“……谁来了?”
“是我。”顾秋昙轻轻道,伸手过去拉住艾伦的手。他的手也是热的。艾伦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向顾秋昙,睫毛颤了颤:“……阿诺?”
他的声音很轻,羽毛般在顾秋昙心上搔了一下。
“我在。”他轻轻道,晃了晃艾伦的手,“我看着你。”
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艾伦眼眶里滑落。艾伦挪了挪身体靠过来:“不要走……”
艾伦想,是又在做梦吗?可梦得好真实。
他微微闭上眼,高热带来的急促呼吸慢慢被控制着拉长到稳定。
他说:“阿诺,今天来陪我,好不好?”
顾秋昙在他床边坐下,对上其他选手好奇的目光,腼腆地一笑:“我是他的朋友。”
他说的是俄语,发音很标准,标准到让那些选手有些意外。有一个孩子对他说:“你的俄语说得真好。”
“谢谢,你也是。”顾秋昙莞尔,没注意到自己这话说得多么荒谬。他只是抓着艾伦的手,忽然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
“他是俄国人。”艾伦侧过脸小声道,“您好歹夸点别的呢?”
顾秋昙的脸颊腾的一下也烧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倒看不清楚:“你怎么还不睡啊……不难受吗?”
他自然地揽过艾伦,轻拍他的背:“睡吧,我在呢。……明天还要比赛,您……”
“不退赛。”艾伦答得利落,顾秋昙反而愣了一下。
可他烧得这么厉害……
顾秋昙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艾伦闭着眼睛,睫毛细细地颤抖,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退赛。”
他想和顾秋昙一起在冰场上一起跳一支舞。
但如果退赛的话就没办法参加表演滑了。
在顾秋昙之前,他的教练已经询问过他是否要继续参赛。
那时候艾伦才刚刚开始发烧,没有人想到会烧得这么凶猛。
可没有人能替艾伦做决定。
“那你想怎么办呢?”顾秋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艾伦,我们还有很久的以后。”
艾伦却忽然颤栗起来,他眼圈也红了,说话时却仍旧平静:“……很久的以后?”
那声音听着平静,却似乎隐约被哭腔和颤意浸满。
真的会有以后吗?艾伦惶恐不安地想,他们真的有改变什么吗?
顾秋昙的手轻轻覆上艾伦的眼睛,他转过头看向守在房间里的阿列克谢教练:“劳烦您给我的教练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今晚不回去了。”
会被传染吗?那一刻顾秋昙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艾伦,睡吧。”他轻轻地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别怕,我陪着你。”
艾伦睁大了眼睛,看见顾秋昙掀开了一小块被角钻进来:“出点汗就好了……”
微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他听见顾秋昙吸了一口气:“……天啊,怎么烧得跟炭一样,您没吃退烧药吗?”
艾伦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很苦,不要吃。”
顾秋昙只能看着他无奈地笑起来,抬手一指点在艾伦的额心:“这会儿怎么这么娇气。”
“……没有。”艾伦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本能地往顾秋昙身上贴了贴,“就是不想吃药……这点病吃什么药,明天就能退烧了。”
“嗯?”顾秋昙哼了一声,把艾伦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背脊抚摸,“明早起来要还是烧着就得吃药了,我可不想听到你被烧出脑损伤……”
艾伦只是看着他,半晌乖乖地点了头。
顾秋昙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他是被艾伦拍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见艾伦一双眼睁得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