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大奖赛青年组总决赛是在华国首都举行的。大奖赛的总决赛在十二月,离初中生期末考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福利院的座机开始叮铃铃响起来的时候顾秋昙正在房间里咬着木头铅笔演算数学题。
当然,不是常规的初二数学,是一套队里的同龄选手给他印的奥数。
那是个周末,大多数孩子都在院子里玩。顾秋昙听到电话铃的时候一个激灵,连蹦带跳地奔到座机旁。
“喂?您找谁?”他的眉头轻轻皱着,显出一种斯文的疑惑,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微微笑了起来,“艾伦,你已经到机场了吗?”
电话里那个俄国少年说了几句话,逗得顾秋昙笑了起来:“好哇,你要等我过来找你吗?今天是休息日。”
这通电话打得很短,顾秋昙放下题册和铅笔奔出去,在院子的藤椅上织着围巾的女人抬起头时只听见了他爽利清脆的声音:“院长妈妈,我朋友叫我出去玩!”
又是那个蓝眼睛的小子?顾玉娇揉了揉太阳穴,也就随他去了——顾秋昙很少有福利院之外认识的朋友。
艾伦约他在一个俱乐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那时候正好是饭后不久,冬日温暖的阳光洒在黑发少年身上。
艾伦的头发比在俄罗斯站比赛的时候要更长一些了。顾秋昙看到他的第一眼时这样想。而且又瘦了。
他这些日子很忙吗?顾秋昙不知道,可似乎闻到他身上的硝烟味。
艾伦慢慢转过头来,轻轻拍了一下身边的空座位:“你来了?坐吧。”
顾秋昙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艾伦的脸:“你看起来好累。”
“有吗?”艾伦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最近家里的事务确实比较多……”
打哈欠时有薄薄的水雾在他那双眼里积蓄起来,那双蓝眼睛在阳光下显出晶莹剔透的玻璃质地,仿佛封冻着西伯利亚冬日罕见的晴空,又被雾气润泽软化;长而翘的睫毛细细地颤动着,沾上湿润的水汽。
顾秋昙不由得看呆了。他一直知道艾伦长得很好,可冰雕雪塑一般,似乎不沾半点尘俗。
但这一刻艾伦露出的一点柔软反而更让他心尖一颤。
他明明只比自己大九个月。
可那一刹那顾秋昙甚至以为他比自己多活了九年,那点流露出的倦怠被艾伦克制得很好,但仍然有着种饱经风霜的味道。
顾秋昙偶尔会怀疑艾伦到底是十几岁还是和他一样也曾经有过另一世荒唐的人生——
但也仅仅是怀疑。没有证据的时候他不会和艾伦挑破这一点。
“前几天……”艾伦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话说到一半中途就没了声音。
顾秋昙侧过头,看见艾伦已经自然地偏过头歪到他肩膀上闭着眼。
他前几天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我父亲去世了。”艾伦轻飘飘道,仍旧靠在他肩膀上,“有点难过罢了。”
难过?可是你的幸灾乐祸已经快溢出来了……顾秋昙默默吞下了到嘴边的吐槽。
不过艾伦也确实没必要为那种烂人难过就是了。
他五岁以后他父亲就没再管过他了。
顾秋昙只是轻轻拍了拍艾伦的后背。他不擅长应付类似的事情——对他来说,他很难明白亲人离世这样的事。
虽然他总觉得艾伦父亲的死另有蹊跷就是了。
毕竟艾伦在俄国生活的那个环境……
顾秋昙偷偷在心里又说了一句“癫子扎堆”。
但艾伦显然没有具体向他解释这件事的心思,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他身上靠了一会儿。
半晌,还是顾秋昙先开的口:“我们去滑冰吧,在冰面上会开心一点。”
“好啊。”艾伦轻轻道,“过几天就要比赛了。”
这次是艾伦付的费用。
他们上冰时冰场的人员密度并不很低,不过在不训练三周跳的情况下完全足够了。
顾秋昙这一次终于安安静静地跟着艾伦一起在训练规定图形了——如果顾清砚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呼“这不可能”!
顾秋昙在竞技相关的训练上往往会更偏向于高分和功利性的东西,放在后世或许就是一个纯粹的“jumper”。
但他确实是爱着滑冰的。
滑行时掠过身侧的风让顾秋昙感到幸福。他偶尔会微微侧过脸窥着艾伦的动作,然后偷偷跟着也做一遍。
艾伦的滑行质量非常高,用刃深而利落,顾秋昙总会有些跟不上。就在这时艾伦突然笑吟吟地看向他,问道:“要试试双人滑吗?”
他想做什么?顾秋昙愣了一下。
但下一秒顾秋昙就向艾伦递出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