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临书问,他就自己说道:“这是在入教之前的伤。”是他尚受制于凡夫俗子的威压之下的,没有一丝抵抗能力时候的伤。
“这道伤疤的存在,也在一直提醒我……”那时候的侮辱与不堪。
李临书不曾料想他会与她说这么多。教中流传的有关他的污言秽语,她倒也没有幸免于耳。虽在私下已经惩治过几个散播流言者,但人性如此,因着程仙的弱势,源头实难根治。
“让师姐见笑了。”程仙抬眸看她,眼眸水润,倒显得面无表情的李临书有些冷漠。不等李临书发话,程仙转开了话头:“师姐如何会在这里?”
李临书道:“我下山办点事情。”她如此含糊,也就说明这事隐秘。
也说明,他并不是她可以托付信任之人。
程仙心中失落,却仍是忍不住又问:“师姐等会会去哪里?”
李临书虽不喜他如此过问,出于礼节,还是回复了他:“我去旅店。”
程仙又道:“那师姐似乎是走错了路。”他方才路过旅店,与李临书的方向正好相反。
他眼里的泪花还没散,面上却轻松起来:“原来师姐与我一样,都是左右不分。”
李临书终于是有了一丝心情的变化。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化出剑形的水剑藏在阴铁剑鞘中,在阳光下发着只有她能看见的幽蓝色灵光。
难得的,她忍不住笑了,程仙有些呆,他从来没看过李临书笑,清浅的笑意如同春月柳,柔和圣洁。
两人意外地错转到对方的方向,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罢了,我先陪你去巫社置办桃木吧。”李临书好心道,“你是第一次,或许有些不懂。”
程仙意出望外,忙道谢:“多谢师姐!”
两人走到巫社,程仙想到纸条上记录的桃木数额,忙在怀中掏摸着。但他找了半天,等到明黄玉命薄都从中衣里掏了出来,还是没找到纸条。
“你没记住?”李临书问道。
程仙脸色微红,“我只记得大概数额。”
“罢了,”李临书也没气恼,“我用传音符再问一遍徐白。”说着,她从袖中摸了摸,这倒有些尴尬了,找了半天,她也硬是没找到半张符纸。如今是在山下,百姓过路来往,她不好虚空画诀,暂且只好借助纸符。
心中虽是奇怪自己不可能不带符纸,但她没多想,直接问道:“你身上可有多余的符纸?”
程仙摇摇头,他解释道:“我前几日就没了配额。”
李临书一贯平静的脸上再次出现波澜,此次是有些无奈。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既然都到了巫社,去里面找个器物传话吧。”
巫社专供元清山一带的灵器法物,高阶修为的弟子早已根据自己的灵性化虚为实,只有新弟子才需要实物修炼长进。
店主人是个巫族少女,精致银绘的饰物在光线昏暗的小屋里散发着清幽冷光,显出几分清冷。
一看见李临书,少女的面上闪过一丝讶然,方才的疏离感全然消失。她张了张嘴还想说话,程仙的身影紧随其上,她方才的喜悦也就全然消散。
两人看出了少女的变化,按下不表。李临书道:“我们此次来置办教徒修炼的桃木,姑娘可先预支我一张符纸,让我先联系教中人问问所需数额?”
少女好奇直白问道:“你已临近飞升之际,还需纸符做甚?”
李临书意外少女能看出她的修为,回应道:“修道之人有所忌讳,人于俗世也就应顺应俗世的礼节。”
少女想了想,没再说什么,默默递给她一张无字纸符。
趁着李临书联系徐白之际,少女灵动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将程仙扫了几回,眼中夹杂着防备与厌恶。
程仙耐了耐,想到中年男子说的话,镇子里的人讨厌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
等到置办了相应的桃木,少女忽地拉住李临书的白衣宽袖。
幽室之内,巫族的器物一些隐匿在暗处,看不清模样。听闻巫族是停滞于人与仙之间的族群,有着长久的寿命,亦有着孤僻的性格。他们仿佛坠落尘世的星星,去不到高处,任凭人世间的沧海桑田。
也有的巫族为突破这一层限制,暗中将人炼化,以此成仙。
两人回看少女。
李临书是天资之人,很少使用纸符器物,故之前也不曾来过巫社。今日与少女的初次会面,除了初见时的讶然,她觉得与人之间还有一种天然的亲近。
大抵是元清教中女子人少的缘故,李临书暗想。
“我看你们不常来洗墨镇,那么拿了桃木就尽快回去,莫要在这镇上停留。”
李临书细眉微蹙,问道:“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