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悠悠,元清后山,青云崖上,一间小屋里灯火煌煌。李临书正在其中修炼。因为第一弟子的身份,掌门也吩咐旁人不得打扰她,故平日这里只她一人。
白日里和掌门说过那无涯海境之事,掌门亦是难解。也罢,她想着在静心思索一番,又独自回了青云崖。
但不知为何,前几日术法灵力还有上升之态,此刻却飘忽不定。
李临书定了定神,正欲探察自己心神,忽觉周遭气息微妙。她五感灵敏,平日里为避免打扰总是藏匿感知,只有独处时会开放。
如今这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应有她一人,却凭白多出一抹气息。
“出来。”无故造访,是李临书的忌讳。她话里淬冰,眼神亦是寒凉。
风悄树静,一切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李临书不欲放过,起身现出手里的剑。见来者还是藏匿身形,李临书也不多动作,只掐诀使剑要逼出鬼祟。
剑光一闪,李临书扫屋子一周,窗户忽然异动起来。她闭眼凝神,剑随心动,猛地往窗边驶去。剑刃下一瞬就要刺破窗户,李临书却没大意,猛地转身向后——
果不其然,趁着她用法的片刻,暗中鬼祟已经盯上她,若不是她及时转向,此刻已被人刺穿了后背。
人可分心,剑可分神,李临书左手并起两指,往虚空一挽,剑影已经拿捏在手,逼近那鬼祟的脖子。
“嘶……”那鬼祟感知痛意,下意识往后一退,却还来不及动作,李临书的剑猛然放光,整间屋子里亮如白昼,鬼祟不能视物,身子也就无法动作。
再等恢复视觉,李临书已将人反向制住了。
李临书用剑挑开来者遮面的面具,眼神微动,人却并没有太吃惊。
“你叫……”
“程仙。”他对上李临书审视的目光,轻笑着叹息。
人虽被灵索捆绑压制在地,程仙此刻却比白日里多了些自在。他挣了挣灵索,随即就地坐下。仿佛不是来此作案被抓,而是被人请客喝茶一般。
“我白日里救下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李临书开门见山道。她距离程仙三尺远,随便扯了张椅子坐下。
“师姐不问我为何要杀你吗?刺杀教门中人,你不怀疑我是奸细?”他低头轻笑出声,很快又抬眼对上李临书。他看着年纪尚幼,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年面孔清秀,隐约渗透着一股子阴柔之感。
李临书却不是个怜花惜玉的。她神色一敛,手中的剑倏忽刺向程仙的脖颈,扎入几分皮肉,鲜血顺着剑锋溢出——寒刃散发着冷气,亦携带着她的气息。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程仙见她面露不客气,方才还装作轻松的模样全都松懈下来。
“我是被人强迫的……不,是鬼。”他挤出几分苦笑,定定地望着李临书。他看她的眼神痴迷,让李临书不知为何忽然联想到那幻境。
“什么鬼?”李临书公事公办,不知何时已从边上抽出一本小册子,左手提笔,“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鬼?可有其他同伙?”
程仙眨眨眼,“我只知道众人唤它他帝,其余一切不知。”
李临书白他一眼,在册子上划拉几笔,又道:“刺杀我的目的是什么?”
“呃……他说要覆灭正道。”
李临书脸上抽了抽,“就凭你?”她又翻了一页,“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程仙正欲答话,门外传来人声。徐白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外,一面紧迫地敲打着房门,一面焦急地问道:“师姐,你在此吗?我发觉青云崖这边出现异动,你如今可无恙?”
李临书大手一挥,撤去防护阵法,门也顺势打开。徐白见屋内两人形状,心中有了估计,忙地进来:
“这就是那刺杀你的小贼?”
李临书点点头,“一个被人驱使的黑心鬼。”
程仙欲哭无泪,“师姐,我是被人逼迫的,并非真要杀你。”
李临书不理睬这话,继续又审问他:“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话未说完,李临书胸中莫名生出一股子邪气,只在她肺腑中胡乱窜动。她细眉一皱,忙得掐诀运气压制,可不曾想这股子气越压制越暴戾,硬生生给她逼出一口血来。
徐白眼见异状发生,却不知该如何作为。急地一把扯住捆绑程仙的灵索,“你这贼人究竟做了什么!”
程仙却仿佛入了迷一般,自李临书吐血后,眼神失了焦,呐呐道:“所以……正是白日里的时候。”
“你说什么?”徐白不解,掐住程仙的手又紧了紧。
李临书意识尚存,倒是明白了程仙的话。她心念一动,立刻便想明白了事情:“你故意抹在我身上的血,是血咒吧。”
故意在她经过的地方出现,等她救助,然后把血沾染在她身上,以己身化咒。此等术法,倒不是随便一个凡人可以做到的。
果然,李临书话一说完,程仙身上便泛出一股黑气。李临书也不是吃素的,忙掐诀收束这鬼气——
然则到底还是受了伤,不等她探知这鬼气来源,黑气已经消失殆尽。而程仙也就此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