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林衍叹了口气,将目光落了下去,“大概是,有一点吧。”
“……确实不太像个白眼狼。”玛兰妲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林衍,“感觉像被队长养得……反倒有点傻里傻气的。”
她的语气很委婉,但意思确实很直白。林衍有点牙疼:“将军,你能别挤兑我了吗?”
“这哪叫挤兑,这是一点基本的查成分。”玛兰妲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
“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林衍低下头将脸颊贴在那片玻璃上。
就像是跟沉睡的那个人耳鬓厮磨一样。
“……”玛兰妲似乎是觉得这一幕有点磕碜,不着痕迹地扭过头去假装看风景了。
“其实如果给一针清醒剂,就算是植物人也能起来正常活动,这就是现在首都星的科学技术。”
“只是天知道之后药剂会带来什么后果?我自作主张改了一下治疗方案,撤了很多新药,让他休息到现在。”
玛兰妲眼底有点发红,低骂了一句,“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怎么想的,批了这么多实验级针剂下来!要不是楚惟和我拼命拦着……”
“反正目前先锋军还有我在。”玛兰妲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如果在这个欺骗上级指挥官的层面上,我们确实都算是同盟。”
“他在那次的爆炸瞬间就启动了跃迁空间,虽然自己连人带机甲就在爆炸点上,但只是介于跃迁开始得很迅速,受的爆炸伤害比较轻。”
玛兰妲说,“那些高能灼伤在他身上,倒还算不那么严重的。反倒是……紧急跃迁带来的后遗症,和精神接驳的副作用更强烈些。”
林衍看着玻璃里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很想掀开面罩,仔细地抚摸一下。
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很无力,不知是什么感觉,一种很让人想要落泪的冲动裹挟了他。
林衍将嘴唇贴在玻璃上,无声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哥哥?”
玛兰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开口道:“我应该没跟你说过,队长以前就有过一次严重的脑损伤。”
玛兰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声音很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如果他还清醒着,肯定不会让我说出来的。”
林衍看着突然打开话匣子的女将军,很看人眼色地沉默了下去,没有接话。
“那次受伤,我们都还不是核心部队的成员,也只是听说了一点。相传是……实验失控。”
“机甲反噬了所有人,那是我们第一次听说,机甲暴走以后,还有‘精神污染’这一巨大的灾难。”玛兰妲说。
“只有队长活下来了,受了很重的伤,他感官超载后视力听力丧失的症状,好像也是因为那次落下的病根。”
“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玛兰妲很快从回忆里返回现实,对着林衍冷哼一声。
“反正队长也不一定能醒过来了,要是他真的……这先锋军啊,就算是就这么废了。”
林衍好一会才开口,他将手心贴在了玻璃上,呼吸呵在冰凉的玻璃上,水雾显得很温柔,“我不会让他那样的。”
“你最好做到。”玛兰妲翻了个白眼,“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死犟。身居高位这么久,也没人能管住他,每天把我们这些旧部啊,哄得团团转。”
“我可以。”林衍说,他的眼神很专注,灰眼睛里一片清明,“我现在已经不是先锋军的人了,这意味着……我能有很多的机会。”
“只有先锋军有他坐镇,有你们在,我才能放开手脚去干我想干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玛兰妲:“都这么大了,还得需要锚点才能干活吗?你这人真是……”
她抓着窗帘,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还真的可以。”
林衍也没接茬,只是用指尖敲着玻璃,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地随着仪器一起震动。
“醒过来好吗?哥哥?”他近乎是恳求了,“让我照顾你,保护你,像你一直在做的那样。”
“我已经长大了。”
不知哪位神明回应了他的期待,又或是“神明”本身听到了他的低语,自愿睁开了眼——
程渊的眼帘颤动了一下,像羽翼无声翻飞,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水雾沉定,望向林衍。
“你在?”程渊嘴唇无声地颤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林衍瞬间便理解了那两个字的意思,捏紧了他的手。
“我在。我一直都在。”
没有猜忌,没有责问和辩解,只是一个青年虔诚而追悔莫及地将额头贴在想保护之人的额发上,喃喃了一句:“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造梦的仪器里,一切都正在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