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璨的错题笔记有一点凌乱，是属于自己能看得明白就行的那种。

教室十分沉寂，只有在英语老师提问时班里才响起稀稀拉拉的回答声。梁成玺撑着头，钟璨提笔在试卷上沙沙作响，他又有点犯困了。

——

晚自习下课，路灯稀疏，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臂上的纱布格外显眼。固定纱布的胶带已经有点松了，钟璨抬手轻轻掀起纱布一角，最边缘已经结了很薄的一层黑色血痂。

下课的时候走廊上人太多，有人不小心撞在钟璨的伤口上，急匆匆地说了声抱歉后飞快赶往校门口。下意识的疼痛反应，钟璨的眉心微微拧在一起。

钟璨没想到钟洪今天竟然会来学校找她。她一眼就瞧见了钟洪。钟洪靠在路灯柱边，肩膀夹着电话扯着嗓子挡风点烟，眼神掠过每一个出来的学生，像在等待什么。

有些学生路过他身边不小心和他对视上赶紧加速离开，这大叔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钟璨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尽可能的避开钟洪。然而钟洪眼光毒辣，只一眼就望见了头低得很低如同鹌鹑的钟璨。钟洪笑起来，露出发黄黑的牙齿快步走到钟璨身边。

“璨璨！”

钟洪的嗓门很大，引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们这个方向。搭在肩上的手让钟璨生理不适，但不能表现明显。在陌生人面前，钟洪不会对她怎么样，在外面，钟洪比谁都要爱护他的面子。

钟洪瞥见钟璨手上的纱布放下手皱眉问：“这伤哪儿搞的？”

这句话绝非真心关心只是随口一问，钟璨卑顺低声说：“不小心摔了。”

钟洪发出嗤笑，“真的是读书读多了，眼睛长天上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身边的人逐渐稀少，钟洪终于揭下他慈父的面具。

“她最近给你转钱没？”

她就是林涵，仿佛说出这两个字会践踏他的尊严。

钟璨摇摇头，钟洪嘴向下一撇冷嘲：“还真以为有些人野鸡变凤凰，不过就是老子穿过的破鞋，他妈摆什么架子。”

钟璨垂着眼，都这么多年了，钟洪总是要想方设法得知林涵的近况，听见她风生水起就气得青筋暴起，只要不按时发生活费就幻想林涵二婚受尽白眼。她只觉得钟洪的确病得不轻，

何况发给钟璨的生活费大都被他拿去了赌。

路走到拐口，钟洪咳出一口浓痰在地上，他车就停在这边。钟璨以为他终于要走了，钟洪却忽然问：“我上次去你说的地方，那里都说没你这号人啊？”

钟璨心一紧，慢吞吞说：“最近放学太晚了，我回那边都好晚了。而且爸，我下个星期放月假要回来的。”

钟洪只是诈钟璨，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应该没错，钟洪转身走向停车位，黑色丰田响了声，钟洪回头说：“成绩不要掉啊。”

不是关心，只是单纯的警告。

“嗯。”

钟璨站在原地看着钟洪的车变成黑点直至看不见，转身往回走。出租屋和这边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离出租屋越近，钟璨总感觉身后的跟着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钟璨脚步不断加快甚至变成小跑，身后的声音也开始加速。

当那道声音几乎贴上钟璨的后背，钟璨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来不及止步，钟璨直直撞进那个人怀里。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钟璨？”

坏了好久的声控灯因为这一声莫名亮起，钟璨抬头，看见头发有点乱的梁成玺。

“梁成玺？”钟璨也很意外，他怎么会在这里。

“跑这么快，有人跟踪你啊？”

钟璨站直回头看，一对散步老年夫妻悠悠在身后。

难道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呼吸慢慢平复下来，钟璨问：“你在等我？”

梁成玺和她并排走，“是啊，看不出来吗。”

“哦，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钟璨在出租屋楼下停步，梁成玺也停下来，他斜靠在旁边电线杆上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补习约定啊。”

梁成玺的目光落在钟璨手臂上的纱布，钟璨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补习。”

“明天开始，一直到这学期结束。”梁成玺提出了时间。

“好。”钟璨有点纳闷梁成玺怎么还不离开。

梁成玺看着钟璨，笑了一下：“钟璨，我们不应该交换联系方式吗？”

钟璨在人际处事上有些迟钝，梁成玺这么说她才想起来，从书包里翻出草稿纸撕下，拿笔写上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电话，直接给我发短信就可以了。”

梁成玺接过撕痕曲折的草稿纸塞进口袋。

“那我走了。”

“拜拜。”

都说了再见了梁成玺忽然又转身问：“记得按时换药。”

这种常识的事情钟璨当然知道，“好的，谢谢。”

梁成玺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小灵通收到一条陌生信息。

未知消息：???

钟璨有点看不懂，摁着九键问：你是梁成玺吗

未知消息：是啊

钟璨：好的

钟璨把这个号码打上备注加入收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