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老板娘作答,黎宥先行拦在他面前:“挑起官民对立,你在教唆犯罪。八年前的战争难道还不够惨烈吗?”
她狠狠睨着那人的眼睛,两人谁也不让谁。
可是看热闹的人之中有人坐不住了,一人道:“哎小伙子,你没做生意,哪懂得钱有多难赚啊?你刚才可是连帮老板娘的钱都给不起,是,打仗是残忍,但是再不把这新政打下来,我们就要被榨干了!”他越说越激动。
又有人附和:“是啊,等着被宰和流点血哪个更好,咱们还是拎得清的。”
似乎只有黎宥一个人想守着这安稳日子,人们的起哄声愈发大,老板娘此时走过来拍拍黎宥的肩,略带忧伤地同她说:“小宥,他们……其实……我也不想打仗的,谁不想过好这安稳日子呢?只是,你还小,不懂这些。我们……不只是为了那点钱。”
黎宥听得一愣一愣,纵使方才再坚定,此刻她也在怀疑自己。
一会儿功夫,店外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围观者,还有一群人,他们个个脸上都充满激情与亢奋,冲着大街上喊:“乡亲父老们,朝廷害得咱们一肚子冤屈,这生活过不下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咱们众志成城,定能掀翻这罪孽!”
黎宥三两步跨出门去,凑热闹的人已经从面馆排到大路口,众口嚣嚣。
能用来垫脚的东西全站满了人,她勉强看到,最中心的地方,高高地站着几个壮汉,刚刚兴许就是他们在叫嚣。
这些人竟在转瞬间号召了成百上千人,底下还有民众在祈求着加入。
这时,右肩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捏住,黎宥猛一回头,是方才在面馆里教唆老板娘打仗的粗嗓子。
他比黎宥高出少许,蓝天之下,黎宥被遮盖在黑影里。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飞扬跋扈的模样,道:“如何,他们几个,就是我啸山起义军的干将。”他又用手对着人群划了一圈,“这些人,以后都是啸山军的英雄。”他一下用另一只手揪住黎宥的衣领,唾道,“你这朝廷的走狗,不配活得安安稳稳。”
黎宥心急却无可奈何,她已经被人群挤得无法喘气,更别说要和这人对抗了,她现在的处境,俨如虎穴中的羔羊。
倏地,一道白光闪过眼前。
肩上的手松开,黎宥踉跄了一步,才看清是嵩来了。
他正和那人拼死拼活——不,准确来说,嵩打他打得从容不迫,原本那粗嗓子站在她跟前时还挺具有压倒性,现在看来却像个矮瓜子。
他们的打斗让四周自然而然地空出了一大片地,不少人纷纷转而看向这边来了。
黎宥收回了看好戏的心,急忙上去出手打断嵩的出招。“听话!别打了,不必跟这种人费力气。”
嵩果真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黎宥一眼又看了粗嗓子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以防他再主动伤人,黎宥没多想便追了上去。
“你来凑什么热闹?不是说了没我命令你不准做任何事的吗?”黎宥质问他。
嵩道:“他把你杀死了我听谁的命令。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奴隶了。”
他说话不像是他亲自说出来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嘴里传出来,像个破喇叭。
“他并非要杀我,只是……”
“他掌中有暗器,反正不是用来杀我。”他冷冰冰地看着黎宥。
黎宥闻言起了一身疙瘩,她想再不济也是用赤手空拳跟那人干个你死我活而已,谁知他竟然真有取性命之心,此人到底是谁?又有何来历?这个啸山军,是从何时开始有的?又是藏身何处?他们仅仅只是针对朝廷这么简单吗。
黎宥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淮池都脏成什么样了。”她咬牙,在一片熙熙攘攘中低声道。
渐走远,人群的吵闹声渐小。
嵩走得很快,黎宥懒得去追他,只悠悠跟在他后面。她才发现,今天嵩有点不一样。他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蓬松凌乱的头发梳得利落,还完整地穿好了衣裳,身上也没有浓郁的血腥味儿,看起来离正常人已经很接近了。
黎宥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他要是不乱砍人,这当个手下也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