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岸窝在他的肩头,当个认真的听众。
“他那个人啊……性子独得很,”熊升树评价道,“他师父也不怎么管他。所以譬如奇珍盛会这种,需要各家门派派人捧场的活动,他基本都不露面。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去他们门派做客。”
“大人们在屋里客套寒暄,我嫌无聊,就溜出去闲逛。意外在后山看见他一个人练剑,”他一边比划一边说,“你是没看见,那么小的个子,挥着把一看就贵得要命的剑。”
“我起初以为他那把剑是偷的,还特意多看了两眼。结果发现是我想多了,偷来的剑哪能耍得那么好,他那一招一式像模像样的,比我强多了。”
春岸听得认真:“他哪来那么好的剑?”
“不知道哇。可惜挺好的剑,现在也没看他再使过了,”熊升树的兴致倒是没被她的提问打断,“若不是我当时死皮赖脸地凑过去搭话,估计我如今就……”
春岸:“就什么?”
熊升树朗声笑道:“就不用驮着你在山里摸黑跑路了哈哈哈哈哈哈……”
春岸:“……”
熊升树尴尬地止住笑声,假装无事发生般继续说:“后来每年师父带我去,我都能找机会和他说上两三句话。每年的两三句话加起来,也算是认识了。”
“再后来我长大,师父改带师妹去了,我与他也断了联系。他生病的事,我还是听别人说的。”
“我和他真正熟络起来,是在他离开门派,出外闯荡之后。因为我们岁数相仿,出师的日子也差不多,有一次偶然碰上,然后就又联系起来了。”
“他从来没提过当年生病的事,我也不问,”他总结道,“我们不像寻常朋友那般,见面时嘘寒问暖,离别时写信思念,但乍一见面也不会没话说。”
比如这次他们一见面,贺振翎就注意到他的戒指不见了。
“这样的友谊就很好,”春岸简单说了一句,忽而感知到自己的尾巴与自己越来越近,“不好!程天锡带着烧痕剑往这边过来了。”
“追得这么快?”熊升树右手按在刀柄上,当机立断道,“你快跑,我来殿后。”
“那你怎么办?”春岸跳下他的肩膀,却没有挪步。
熊升树“锃”地抽出腰间短剑:“他是冲着你来的,我不要紧。而且我好歹是御灵门的人,他程家少爷总得给几分薄面。”
他打手势催春岸快走:“我这把小短剑肯定不能和烧痕剑相比,但我尽量多拖住他一会儿。”
“其实你没必要帮我的,”春岸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道,“与那位除妖师关系好的是我哥,不是我。你就算是看在那位除妖师的情分上,也没必要如此。”
“的确没必要。”熊升树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但我帮你,不是看在谁的份上。”他咧嘴一笑,这笑容猝不及防地撞进春岸的眼眸里。
“力所能及,想帮就帮了呗。”
“……谢谢。”春岸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闻。
说完,她转身跃入林间阴影,雪白的尾尖在月光下划出最后一道弧光。
熊升树目送她的身影远去,转身面向来路。来人的脚步声已清晰可辨,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山林中格外刺耳。
他反手将短剑横在胸前。远处人影渐近,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凌厉剑风已破空而至。
“铛——”
短剑与长剑相击,红蓝火花迸溅。熊升树虎口一震,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这力道不对!
借着月光,他这才看清来人的打扮不是程天锡穿的锦缎华服,而是虹霓宗弟子的服饰。他对这张脸没有印象,但剑刃上的蓝火纹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剑是烧痕剑没错,可执剑之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你家主子的剑?”熊升树扬声问道。
对方不答,长剑再起。熊升树矮身避过横扫而来的剑锋,短剑贴着对方手腕斜挑而上,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烧痕剑凭空冒出的蓝焰逼退。
这么厉害的人,为何甘愿当程天锡的跟班?熊升树心头微震。对方的剑势沉稳老辣,即便此刻自己手中握的也是烧痕剑,恐怕仍讨不到半分便宜。
他借着一次错身的机会,短剑刺向那人的要害。可惜对方以攻为守,一道凌厉剑气直逼熊升树面门。
熊升树仓促后撤,一缕发丝被剑气削落。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