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放好,就听一小阵掌声,原是那中年女人在为她鼓掌。
包子不好意思笑笑:“我带回去研究研究,没见过。”
越洱已顺着街道搜寻一圈飞回,她看包子收了葫芦,也叫她们放心,道:“这附近没有其他东西了,我们坐着聊会儿。”
几人坐在客栈方桌旁,中年男人魂魄也缓缓睁眼,下意识去护妻子,待女人解释清楚,他还是不放心,又细细拉着妻子检查一番,道了谢意,这才安心。
越洱飞出的野火分为几簇,一簇簇跳到蜡烛台、灯笼芯,客栈瞬间明亮起来,灯火融融。
妻子嘴上抱怨着丈夫多心,自己真没事,眼角细纹却晃动着笑意。
暖光映照,越洱、包子笑笑看着这对夫妻,脸上神色暖融,颇为“慈祥”,仿佛此刻她们不是小辈,而是沉浸在“俩人感情真好”氛围中,默默欣赏感慨的好友。
待又坐定,女人对丈夫说:“两个小朋友可厉害,她们今天下来找保魂方法的。”
越洱很久没听到别人喊她“小朋友”,又看夫妻俩似是和她爹妈差不多,也许生前保养很好,实际年龄更大一些吧。
包子没提她失踪的妖怪同事,越洱也不好擅自插嘴。
只听那男人说:“如果是家里人的魂魄将散,可以试着在族谱重添一次死者名字;或者让他生前认识的人,亲手在供桌上给他献一回酒饭。”
越洱:“其实是不太熟悉的鬼,他家人朋友好像都不在世了……”
“这样啊,”女人略作思索,道:“能尽快去转世轮回最好,实在不想么……”
她望丈夫一眼,犹疑道:“传说是有一种保魂器,可以挽救即将消散的亡魂,但没人见过。”
男人也点头道:“只是传说,不一定存在。”
越洱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她倾身向前,问道:“二位可以详细讲讲这传说吗?”
包子也来劲了,坐得板直,双手交叠搁在桌上。
忽的,越洱感到太阳穴血管一跳,通灵阵又有人“敲门”。
下午时已有一回涟漪传来,她直接屏蔽了,现下更是不想管,便胡乱加强抵挡,先听阿姨和叔叔细讲传说。
眼前女人笑笑,怀念道:“你们从小看动画片更多吧?我们这辈人,小时候没什么娱乐,难得看到一套连环画本,传来传去抢着看……”
那套连环画,每本大约半个巴掌大小。翻开看得我眼睛又疼又酸,可是很有意思,那时候我们普通人家里来来去去接触的,都是一样的普通人。
神啊,鬼啊,妖啊,听过而已。
但这几本画册,奇思妙想,把我模糊的想象都投在纸上,更别说还多出很多闻所未闻的轶事。
从头到尾嘛,我记不来那么清,太多年了。
保魂器那里,倒还有些印象。
画的是一个老妇人,她相伴多年的丈夫去世,魂魄不下地府,也不归家,就那么游荡在河边。
老妇人能看到亡夫魂魄,每天做完事就去河边陪他。
村里人见她一个人在河边晃,还自言自语,都说她伤心到疯了,真可怜。
他们无儿无女,只有邻里相帮。就这么过了三五年,老妇人似是预感自己死期将至,亡夫鬼魂也将消散。
她怕还没等到自己归逝,他就先消散了。
可那魂魄竟说:“老太婆你糊涂啦,我没死呢,我陪着你,别害怕。”
他或是不知,或是不认,他坚持自己还活着,说会走在后头,帮妻子操办后事。
有一天,这老头子魂魄终是要消散了,久卧床榻的老妇人,忽似回光返照一般,竟生生自己爬下床穿好了鞋。
她不知哪儿提来一盏铜灯,追着丈夫的亡魂跑,非要他“过来,过来”。
那老头子变了魂魄也倔,浑然不觉自己即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固执逃着。
他们跑进一片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田,黄灿灿的海浪起起伏伏,白色小蝴蝶翩翩飞舞。
一个在喊:“过来,过来,来不及了呀!”
一个在叫:“稀里糊涂!稀里糊涂!”
他们跑啊,追啊,跑进了无边花海深处,黄灿灿的海浪吞没了他们身影,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后来,油菜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一个垂髫小儿,跟随爹娘去田里干活,小孩坐在田埂边吃红薯干,她看见地上倒着一个裹满泥土的小罐子。
捡起来一块块掰开干巴成块的红土,才看见里头是个铜器,铜口敞开,却怎么也看不清里面,黑漆漆。
小孩不敢伸手进去,只轻轻一摇,摇出了一只小小的,几乎透明的白蝴蝶。
她家大人见过那老太婆提着这铜罐,又是心里发毛,又是于心不忍。
看女儿欢喜不愿撒手,便哄道:“这是保魂器,你拿着玩,别人的灵魂就会散掉啦。”
待到傍晚,一家三口带着这铜器,放回了那老两口荒败的茅草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