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过头去，就见姗姗来迟的周锦麟推门而入，正色道：

“还记得我们先前看到的，罹鬼聚集的那条河吗。”

解观枢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河中有阵眼？这样诡异的法阵我闻所未闻，难道那些聚集的罹鬼也与此有关？他又为何要烧毁金绣坊呢。”

“我派人前去调查金绣坊这几日对外的交集，都未曾有什么发现，恐怕还得先弄明白此地的异样到底是为什么，”周锦麟说着向周围示意了一下，几名棠庄弟子抱拳离开，屋中便只剩下他们几人，这才问道：

“方才给你们的东西是沈公子带来的，效果如何？”

谈起这个，周锦玉很兴奋的挥着九节鞭：

“那东西怪好用的！我才两鞭子下去它们就自己开始逃了，比驱鬼钉还好用！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让二哥卖到现在的关子。”

解观枢也感到十分意外，转头看向沈幸，却见他虽依旧没什么表情，面色却略有几分苍白，微微一愣。

想起那液体诡异的色泽，她如有所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讶异道：

“这，不会是……”

沈幸感受到目光，也转过头来，闻此微微颔首，看上去自然的就像是在给别人分享他新长出来的头发：

“我的血。”

解观枢一惊，赶紧摆摆手示意他小声点：

“……这种东西不要直白着说出来啊——！被有心人听见了怎么办。”

周锦玉也瞪大了眼睛，默默紧贴住解观枢，看看沈幸被衣袖遮盖的手臂，又看看他的脸色：

“我的天奶奶呀……那你还给我们这么多瓶！你还好吧？这放血辟邪的事上一次看见还是在画本子里呢……你头晕吗？脚步虚浮吗？两眼昏花吗？”

沈幸似乎有些意外于面前两人的反应，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

“沈氏的血脉是至纯之物，旁人或许不知……可以驱鬼。”

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没有取很多，只是没试过，担心数量会影响效果。”

“如此看来，虽只有一点，效果也很鲜明，”周锦麟笑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嘱托道：

“沈氏血脉特殊，世人只知它能克制斥刀的凶性，却鲜少有人知它还能有别的用处，沈公子务必小心，莫要让旁人轻易知晓啊。”

周锦玉在旁边连连点头，又小声同解观枢咬耳朵：

“这傻孩子看上去有够老实的，明明长得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真怕他被人卖了。”

解观枢深以为然。

“那先前说到的法子……也是用这个？”

沈幸颔首，抬起手，手掌上被绷带缠绕的地方还在丝丝渗血，但他本人好像并未在意：

“但是罹鬼数量太多，我的血只能驱散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下水看看。”

解观枢微微一愣：

“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吗？”

沈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解释道：

“伢炁体内鬼气弥漫，所以伤口愈合较慢，不影响握刀。”

……这是能不能握刀的事吗！

解观枢欲言又止，然后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疗伤用的十奇散递了过去。

一旁的周锦玉挠了挠头：“如果这样下去的话——那我们一会怎么上来？”

说着又面露几分对曾经不好好学游泳的悔恨：

“……实不相瞒……我憋气不是很好。”

解观枢轻咳两声试图提醒：

“锦玉，或许我们不用真的游泳……还有灵气护体。”

周锦玉：“咳咳……画本子看的太多，忘记这回事了。”

毕竟修炼之人的基本功就是灵气护体——也就是以心脉为中心凝结灵力做到基本的护体效果，可以进行简单的避毒驱毒，是他们保护心脉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能帮助修炼者在鬼气浓重的地方依旧较轻松的运转灵力和呼吸。除非是初学者，否则于普通修行之人而言，早就是如呼吸一般的日常了。

若是将灵气实体化凝结，还可以形成一个小范围的保护罩，避水避毒不在话下，只是能维持多久，效果如何，全看修行者的能力。

解观枢几人虽非能力超群，但支撑他们下水探查还不算难事。

几人再次来到前几日找到的河边。

沈幸解开绷带，微微攥紧掌心，方才并未完全凝固的伤口再次渗出血迹，看得周锦玉幻痛的闭上眼，扒在解观枢身上，口中念叨着“真是狠人，狠人啊”云云。

那隐隐可见金色丝线流动的血液落下，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河中，骤然掀起一片涟漪。

下一刻，方才围绕在河流边的罹鬼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了一般，嘶吼着快速向两侧退开。

大大小小的，带着腐臭味的肉/体拥挤着，吼叫着，瞬间在河边散开一小片空地。

周锦麟目光一凝：

“果然有用……快走！”

几人迅速在周身凝聚灵力罩，快速跃入河中。

灵力罩外是流动的河水声汩汩而过。

周锦玉略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

“外面看这河分明挺平静的，怎么下面还有激流啊。”

周锦麟稳住身形道：

“大家靠近一些，不要被水流冲散了。”

说着，空出一只手凝起火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的河水。

“好深的河，”解观枢向下望去，忽而指向一个方向：

“你们看那里，是水涡和气泡。”

“空气……”周锦玉讶异道：“难道下方还有空间？”

几人相视一眼，靠近了些，缓慢的向下挪动。

诡异的失重感使人的胸腔始终有种被压迫的顿痛。耳畔是如鼓的心跳声，和河水撞击灵力罩的闷响，不知飘了多久，解观枢忽然觉得自己脚下一重。

下一刻，几人就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般骤然下坠！

解观枢一愣，而后猛然反应过来，迅速调整身形，只是长时间的失重带走了她一部分对力量的控制，一只膝盖便重重磕在地上，以剑支撑，也算是稳当的落了地，好在没有摔的太狼狈。

在她身后的三人也纷纷掉了下来。

周锦玉哎呦一声揉着屁股爬起来，震惊道：

“不是吧，这河下面还真有空间？”

众人这才开始观察四周。

头顶是流淌的河水，一片黑暗中看不清岸上的光影，周遭寂静无声，没有风，连鱼群都看不见一点，他们此刻站在一块石地上，更像是一片河流下特殊的气室。

“看这里。”

沈幸忽而开口，众人顺势望去，就见眼前正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庙。

楼舍已经有些腐败了，四处生着苔藓和霉，看上去荒废多时，在这片黑暗的水下显得诡异而幽深，神庙门口是一座高大的门楼，木架上挂着的灯笼蒙在灰中，早就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连同两侧木匾上刻着的字，也已经有些模糊了。

解观枢微眯了眯眼，还是很快认了出来：

“……凝炁寻道，忘情忘尘……”

“以身为器……弃生成神。”

周锦玉一惊：

“这是……这是传闻中，从万同墟流出的成神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