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仙后聊聊,说不定你就不用走了。”她淡淡道。
“不要,”柳夷气息紊乱,“不需要,我会离开的。”
怀篍心乱如麻,拨弄发带的手蓦地停止,僵在半空:“……好吧。”
窗外天空一片淡蓝,风卷云舒,远处山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屋内却寂寥无声,稀疏的几缕阳光无法驱散阴霾。
之后的几天,两人在沉默中度过。
柳夷还是与从前一样将家务包揽,怀篍不常出门,整日待在房间发怵,饭点就出来用膳。这样平淡的日子,却是无比难得的,怀篍觉得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
“我收拾好行李了。”柳夷轻轻放下手中木筷,望着桌上几碟小菜,“茉莉花干放在浴室的铜柜里,还有你爱吃的玉米饼,我做了七盒放在厨房厨台上,每天起床记得施法理好床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清理掉在床上的头发,露台的花草需要每周浇一次水,洒水壶的把手坏了,用的时候小心些……”
怀篍眉头紧锁,咬唇道:“柳夷,你说的这些我记不住的,很快就会忘记。”
怎料柳夷话锋一转:“那你是不是很快就会忘记我?”
怀篍哽住。
“你怎么忘不了句芒呢?”柳夷吃味,“你们都分别这么久,我瞧你在弑魅海的时候与他似乎还是很亲密。”
“怎么又聊到句芒上神了?”怀篍摸不着脑袋,脸颊却浮现出不可言说的红晕,心口绞痛,“我也没说我会忘记你啊……是你自己联想过度。”
柳夷干涸嘴唇略启,又迅速合上,沉默半晌,回道:“哦,那就是我联想过度好了。”
他的确是在过度联想,总以为自己在怀篍心目中是特殊的,总以为他们足够亲密,以至于自己竟对怀篍有了难以启齿的幻想。现在看来,她唇角晕染的口脂从不代表什么,而自己却无可救药地沉溺于她唇瓣留在脖颈的温度。
他们哪是什么家人啊,又怎么能算是师徒。
全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怀篍咬紧牙关,眸中亮光平添几分凄凉:“柳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卖关子,我听不懂。”
“师尊没什么想对徒弟说的吗?”柳夷抬头直勾勾盯着怀篍,眼皮低垂,略显颓废。
怀篍目光移向桌上的几碟菜,清炒茼蒿、姜汁白菜、菊花豆腐、莼菜羹……都是她爱吃的,她却无心食用,胃里翻江倒海,酸涩不断蔓延。
怀篍当然有想对柳夷说的话,还特别多,这堆话从见到柳夷的第一天攒到现在,堆积在心头。她想感谢柳夷,也想骂柳夷一顿,有多少苦水就有多少腻到发慌的话语。
到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不想你走。”
柳夷纤弱的眼睫颤抖,慢慢合上双眸,泪水积蓄在睫毛,湿湿答答滴在鼻梁。
怀篍伸手去抹他脸上泪水,指尖触摸他细腻的肌肤:“我一直拿你当家人的,从前是养子,现在是弟弟,我可爱又敏感的弟弟。”
“怀篍……”柳夷睁开双眼,泪水充满眼眶,一片晶莹。一直以来他都希望怀篍能把他当作家人,可怀篍真正接纳他后,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更加迷惘。
弟弟?
做怀篍弟弟他从前想都不敢想,可怀篍这样一说他又觉得难受,没由头的难受。
“……你拿我当作弟弟?”柳夷这句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啊?”怀篍双眸倏忽瞪大,“不,不然呢?”
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千万不要是那样!就算是也别说出来啊,怀篍起了鸡皮疙瘩,直打哆嗦。
柳夷讪笑道:“那太好了。”
怀篍长舒一口气:“嗯……是啊,太好了。”
“姐姐,我要走。”柳夷双目全然没有从前的光彩,眼尾苦兮兮垂起,“这样我们都好,你也不用再忍受我,而且我受够你了。”
怀篍一颤。什么叫做“受够你了”?他是什么意思?
“……你?”
柳夷梗着脖子,努力平稳呼吸,浑身颤栗:“我讨厌你,你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我从来就没把你当作家人,也不想要做你的家人,更不愿意让你做什么我的主人。”语毕,他起身跑回房间,冷静全无。
怀篍彻底懵了。
“讨厌我?”她喃喃道,思绪翩飞。
柳夷可从未说过讨厌她这种话,无论是平时还是冷战时,从来就没有过。
她烦躁地揉脑袋,看着桌上的几盘菜。冷不丁冲楼梯口吼道:“把碗洗了啊!”
无人应答。
之后,他们之间不能说是沉默了,已经能称得上是关系恶劣。
怀篍可不擅长忍耐。
“这是我花灵石买的米,既然你讨厌我,也不屑于与我做家人,”怀篍猛地抢过柳夷面前的饭碗,“那就别吃!”
柳夷一双狐狸眼媚态全无,只剩憔悴,眼睑通红眼下又一片青紫,也不再笑,淡淡扯了扯嘴唇:“知道了。”他从坐上站起。
怀篍愣住。他现在都不愿意反驳她?就这么厌恶?他们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气不过,抓住手腕上的银镯子:“我才不要你的镯子!还给你!”她转动手腕,试图将银镯从手上褪下,腕骨被勒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