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彰在宫中察言观色惯了,他看到承垣王在外孙女说完话后微微蹙了下眉头,便知道事态不对劲。
他刚要客气一番,却听到樊思远道:“二姐姐,殿下与世子可是救了我们一命,若不是他们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总该好好感谢才对。”
樊玉溪嘟嘴附和了一声:“就是。”
听他这话,樊玉清气打一处来,她进城时便与他说莫要在老人面前多嘴,他是当时还答应了,这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竟全给忘了!
简直像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只求外祖父外祖母没有听见。
可是,她忘了自己还有位精明的舅舅——
“什么命丧黄泉,你们途中可是遇到歹徒了?”舅舅陆槐安往前走了几步,迫切问道。
“舅舅有所不知,我们在徽州差点被马刺史派来的杀手给……”樊思远做了个抹脖的手势后又道:“好在殿下与世子及时出现,这才脱险。”
“竟有此事!”陆槐安无意识的气声加重。
樊玉清瞧见舅舅的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满面怒意,便想着缓和几句,尚未开口,她又听到樊思远的声音了。
“舅舅不必生气,如今的徽州可没有刺史马家了,都是殿下的英明决策。”樊思远说话时看向承垣王,眼神中尽是崇拜。
听到这话时,陆槐安皱起的眉头渐渐平坦,他立刻作揖道:“多谢殿下与世子救了臣的外甥女,若是殿下不嫌弃,在兖州这段日子里便下榻于陆宅可否?”
陆家向来注重恩情大义,救命之恩可当涌泉相报。
“舅舅……”樊玉清可不想与他同住,本想着再掺和几句,却承垣王被截胡了:“那就多谢统领大人了。”
陆槐安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恭迎承垣王与闻彦之入宅,众人往两边扩散,空出入宅的道路,陆彰也跟了句:“老臣恭请殿下世子入宅。”
承垣王轻快抬步往宅内走去,路过樊玉清时,眼尾瞥了她一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丫头,怎么老想着躲他?
可惜,她躲不掉。
樊玉清看着一行人进宅的背影,瞬间石化在了门口,她这条命……还需继续练那!
“二姐姐……”樊思远本打算与她分享喜悦,毕竟他这些日子都要跟殿下住在一起,便能继续跟殿下学招式了。
他刚喊了个称呼,便被樊玉清突然射过来的凌厉眼神吓缩了一下,也不过瞬间,樊玉清收回眼神,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宅内走去。
樊思远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液,啊——
他忽然想起之前答应过二姐姐不能将途中发生的事情说出来的,竟然给忘了,怪不得二姐姐生气。
完蛋了,他这蠢猪脑袋,二姐姐肯定不会再理他了。
樊思远苦着脸,叹了口气,耷拉下肩膀,缩着脑袋跟了上去。
*
暮色渐沉,残阳将陆宅正厅镀上了一层金红的余晖。
樊玉清来时便看到承垣王坐于堂上主位,闻彦之坐于堂下左侧,而外祖父他们站于堂中央,低着头微曲着身子,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这时,“陆公请主位落座。”闻彦之瞧着承垣王安稳地坐在左侧主位,也没有吩咐陆家人落座,有些替他过意不去。
前中书侍郎,那丫头的外祖父,他这家伙还喜欢人家的外孙女呢,竟然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陆家看起来就比樊家对那丫头的好个百倍千倍,若是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陆公想起他今日之举,定是不会放心将外孙女交给他。
对老人尚且如此,对他的外孙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闻彦之轻轻摇头,又示意陆老夫人与陆槐安落座,但他的话彷佛没有承垣王的话管用,他瞧着陆公依旧在那儿候着,家眷们也是如此。
他轻咳一声,看了眼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承垣王,瞧他无动于衷,他终是忍不住了,轻笑道:“陆公,府上有些不懂规矩啊,怎么不给我们殿下倒杯茶呢。”
“世子说的极是,是老臣失了规矩。”说罢,陆彰摆手让下人提了壶茶进来,待下人正要给承垣王斟茶时,陆彰结接过了茶壶。
他走到承垣王面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给承垣王斟茶,还未斟满时,听到倒茶水声的承垣王终于回了神。
“有劳陆公,这些事交于下人来办便是,怎么好让陆公亲自动手。”说完,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陆彰落座于旁侧主位。
“陆老夫人,陆统领。”他一同示意他们落座。
见他醒神,闻彦之轻呼了一口气。
男人左侧入座,女眷右侧入座,樊玉清挨着舅母坐,轻声问候了声,舅母岳氏微微点头回应,接着就不曾与樊玉清对上眼了。
紧跟着樊玉清进来的樊思远因没有座位了,便让下人取了一方凳子,坐于陆槐安身后。
“老臣斗胆,不知殿下来兖州可为何事?”陆彰说着将桌上方才倒好的那杯茶拿起,送到承垣王的手中。
承垣王顺势接过陆彰递来的茶,客气道:“本王前来兖州断然是为了前几日煤矿坍塌一事,听闻陆统领带人巡查时,还发现了金矿的残迹,可有此事?”
说完,他轻抿了一口茶,随即,咂了下嘴,回味着茶香的甘甜。
陆槐安听到承垣王的话先是惊愕了下,再就是看了父亲一眼,接收到父亲的示意,他才起身作揖回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他又扫了一圈周身,恭敬道:“殿下,此事可否稍后书房再议?”这里还有女眷,官场上的事,女眷甚少知道为妙。
承垣王抬了下眼皮,点头赞同。
这时,一记茶杯碰撞的声音响起,因厅内安静,这道声音也格外的刺耳,众人寻着那到声音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