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战战兢兢地从地上将诊箱拾起,将脉枕拿出,置于樊玉清的手腕下,替她诊脉。
一刻后,大夫起身福礼道:“这位姑娘肾阴亏虚,水不济火,肺气壅滞,又患有梦魇,泛属心症。”
“小人曾在《黄帝内经》看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若心气不足,或心血亏虚,则神不守舍,夜寐时邪祟乘虚扰神,发为梦魇。需心身共调,方得安寐啊。”
听闻大夫的话,闻彦之不经意瞥向身侧脸色着急的男人,心中一顿唏嘘,还不是他将人吓得。
如今着急有什么用了。
樊思远关切问道:“大夫可有法子医治?”
大夫:“小人开一道温和的方子,待这位姑娘饮下,稍作缓释,至于心症……心症还需心药医,全靠这位姑娘自己了。”
说完,大夫拾倒好诊箱写了一记方子,让樊思远跟着去药堂取药。
他们走后,樊玉溪扑到床边,指尖刚触碰到二姐姐的手腕,喉咙便哽住了:“二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二姐姐这么好的人,从来不争不抢,与人和善,对待下人也是极好,她喜欢二姐姐,不想让她有事。
闻彦之瞧见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语气温和,安慰道:“这丫头天生有阎罗镇魂,哪能轻易有事,别哭了,否则二姐姐醒来看到你哭,说不定病情更重了。”
他尽量说的严重些,让着小丫头收收哭性。
至于他说的阎罗镇魂,可想而知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话音刚落,樊玉溪便收起哭声,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确认道:“真的吗?我不哭,二姐姐就会好起来吗?”
闻彦之含笑点头。
“那我不哭了。”樊玉溪抹干眼泪,坐在床边守着二姐姐,她从袖口取出一方帕子,为二姐姐擦拭满额的汗珠,动作轻巧小心。
闻彦之看着姐妹情深的两人,将地方留出来给她们,他拉着正不知想些什么的承垣王去了外面。
见他眼神涣散,毫无生气的模样,闻彦之咂了下嘴:“我看你还是离着这丫头远些,人家一看到你不是恐慌就是做噩梦的,好好的人,被你给整成这样,回去还怎么安心出阁啊。”
承垣王大抵是听到出阁二字,他的目光方才凝聚在一起,看向了闻彦之。
“听闻尧光祈在准备招待疆域使者的事宜空隙,令仪鸾司着手六礼的事务,皇后本因这丫头哑了不乐意,如今她好了,又加上她对尧光祈情志意坚,更是没有理由断了这门亲事,八成这丫头回去便能出阁了。”
闻彦之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他原本并不想告诉他,但是看着他现在死气沉沉地模样,想让他亢奋些吧。
他还说自己不喜欢人家丫头,这般紧张人家,难不成只是因为叔侄媳妇这层关系?
有谁会相信呢?
“什么时候的事?”他离开京华城不过两日,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也没人禀报他。
闻彦之平淡道:“咱们出城前,我在景晞殿安排的眼线送来的密信,我觉得此事甚小不足挂齿,更不足以误了兖州煤矿一事。”
“好啊,真是好得很……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耍这种心思?” 承垣王说话的声音冷厉威严,压得极低,字字如冰。
承垣王一把揪住闻彦之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的眼睛,嘶声吼道:“日后少自作主张!”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终究还是松开了衣领,眼中闪过一丝埋怨与无奈。
但闻彦之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即便告诉他又如何?
是抢亲?还是寻个理由逼迫皇上取消婚旨?
他们的婚事早已天下尽知,尧光祈为自己的王妃准备六礼又有什么不对吗?
更何况这丫头对他毫无真情可言,除了害怕他,便是躲避他,这样的情并不长久。
他一方面是为了他着想,怕他用情至深,最终伤了自己。
另一方面则是提醒他,大仇未报,杀他母亲的凶手还未绳之以法,切勿陷入儿女私情。
闻彦之抹平自己胸前被抓皱的衣襟,依旧客气道:“他们有婚旨,你又奈何得了吗?”
“无妨,总之事情尚未清晰明了之前,她嫁不得人。”承垣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你喜欢她。”
“我没有!”
面对闻彦之的再次质问,他丝毫没有犹豫,吐口而出,可他却忘记了自己那掩盖不住的,收不了的情绪。
闻彦之哼笑一声,瞧瞧,他还在自欺欺人。
空气骤然凝滞,仿佛连呼吸声都被冻住了,廊道里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