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真的是梁知爱恨交加的节日,从小她最害怕和讨厌的就是打招呼环节,却又逃不掉。
听着门外的母亲热情招待上门问候的领居,梁知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来,梁知,来叫杨阿姨好。”梁母利落地打开女儿房门,一把想把她薅出来。
梁知停下手中的动作,被拉到卧室门边,礼貌的对着领居微笑,想要把这个招呼给混过去,就像她这十八年的每一次一样。
虽然每次她都死活不会开口,但母亲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让她跟陌生人说话的机会。
“哎呀,怎么不说话呢,这孩子没礼貌。”最终还是梁母开口化解了尴尬。
“梁知啊,听说你考上了渝大美术学院,真厉害啊,学什么专业啊?”领居阿姨热情询问。
“…舞美。”梁知小声回应,如果再不出声就真不礼貌了。
杨阿姨:“这个专业是跳舞跳的很美吗?”
“…嗯。”梁知随口敷衍。
她努力保持微笑,只想快点把这趴糊弄过去。
杨阿姨困惑:“不对啊,你不是美术生吗?怎么学跳舞去了?”
“别听这孩子乱回答,她是舞美设计的。” 梁母无奈。
杨阿姨:“舞美设计?”
梁母带着一些骄傲耐心解释:“就是电视上看到的人物妆造、灯光、舞台他们专业都要学。”
杨阿姨:“这么厉害啊。”
趁着被话题她俩接上去,梁知赶紧默默溜回了房间,悄悄带上门,松了一口气,生怕一个不注意话题又回会到她身上。
梁知起身打开了窗户想透口气,冷风突然倒灌进房间,她一个激灵又立马关上了窗户。
CGY:【你家春节怎么过啊?】
两只:【还能怎么过?吃吃饭,看看春晚。】
梁知母女两个都是家里的独生女,她外公在她尚未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自打她记事开始春节就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度过的,偶尔会有热心邻居或远方亲戚来串串门。
自从前些年外婆检查出帕金森后,主持大局的交接棒从外婆交到了目前。年味渐渐不复从前,长大后的她,也不再期待过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梁知拿起手机继续回复陈广宇。
CGY:【你不喜欢过春节吗?】
两只:【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CGY:【那你没有什么喜欢的节日吗?】
两只:【没有,感觉过节都那样。】
CGY:【你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两只:【…好像没有,我暂时想不出来。】
梁知会想起来觉她这个人有些无趣。
从小学画画是因为性格适合,选专业也是因为性格适合。
她好像从来对一件事情的默认判断标准就是适不适合,而不是喜不喜欢。
梁母敲了敲卧室门:“梁知,出来吃饭了啊。”
梁知:“好。”
梁知起身从卧室走到餐桌旁。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帘洒进房间,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母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梁知看见外婆已经坐在了她的老位置上。
距离元旦才不到两个月,外婆的身子比上次佝偻得更厉害了些,像一棵被风霜压弯的老树。
外婆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梁知知道那是帕金森症的症状。
两个月前,外婆还能自己夹菜,虽然动作慢了些。
而现在,她的面前摆着一个白色的瓷碗,里面盛着母亲特意为她熬的粥。
"梁知,快坐下吃饭。"母亲招呼她,她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
梁知挨着外婆坐下,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常年服用的中药味道。
外婆试图去拿勺子,可那不锈钢的餐具在她手中像是不听使唤,怎么也舀不起碗里的粥。
梁知看着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粗糙厚实。
在炎热的夏夜里,这双手轻摇蒲扇哄她睡觉。
在漫长的寒冬里,这双手温暖她冰冷的双脚。
"外婆,我来喂您吧。"梁知轻声说,接过她手中的勺子。
外婆没有拒绝,只是用浑浊的眼睛望着梁知,嘴角微微上扬。
梁知记得外婆以前最爱吃东西,可现在连咀嚼都变得困难,只能吃些流食。
梁知舀起一勺温热的粥,轻轻吹了吹,送到外婆嘴边。外婆的嘴唇有些干裂,梁知小心地不让勺子碰到她的嘴角。
母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眶有些发红。
"我们梁知真乖。"外婆含糊地说,她的声音比从前轻柔了许多。
梁知强忍住鼻尖的酸意,继续一勺一勺地喂她。
喂完最后一口粥,梁知拿纸巾轻轻擦拭外婆的嘴角。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梁知握住她枯瘦的手,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
在梁知印象中,外婆好像几乎没有生过病,梁知也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无助的样子。在她的心中外婆好像替代了她生命中缺失的父亲角色,撑起了整个家。
晚饭后,梁知陪外婆在客厅看着电视闲聊。
电视的画面不断播放着,梁知看着外婆眼神时而清澈时而又迷茫。
梁知有些试探地开口:“外婆,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吗?”
外婆笑容慈祥:“当然记得,我们乖乖的生日。”
梁知眼神期待:“那是多少?”
“嗯…”外婆突然愣神,有些无措。
外婆脱口:“四月十二!”
梁知语气肯定,眼神却有些难过:“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