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六皇子乃是寒气入体后又惊吓过度,这才引起了发热,臣这就写下药方,休养几日便好。”
“嗯。”贺止微微点头,高云忙把人请出去吩咐下人煎药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贺止隐约听见几声啜泣,便起身绕过屏风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
周送还未清醒,只发出些病中的梦呓,声音细弱,贺止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颗泪珠挂在他眼尾要落不落,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和殿中时相比,显然更可怜一些。
但贺止并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这副神态只会让他觉得面前之人是如此弱小。
而弱小的人,往往都活不了太久。
他突然就失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转身离去,高云一直在殿外候着,看到贺止出来后忙跟了上去。
眼见着贺止面色不虞,他试探着问道:“陛下,那六皇子的随侍……”
贺止本想着直接杀了,可心思一转,话一出口便成了:“扰了朕清净,先关几天吧。”
高云应了声是,默默回头朝昭云殿望了一眼。
……
冬日天亮得晚,周送前夜睡得并不安稳,直到迷蒙中有人喂他喝了药,身体才没那么难受。
等他醒来时,天已大亮,明日高悬,阳光经过积雪的反射,亮得晃眼。
周送抬手扯下头顶的帕子,他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无力,撑着那点力气坐起,却不见杜世的身影。
他招来一名洒扫的宫人询问,不料那人手一抖,“扑通”一声跪下了。
周送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怎么了?”
“奴,奴才也不知,昨日您烧得厉害,他出殿后就再没回来。”
周送突然想到自己能好起来必定是因为喝了药,可昨天那么晚了,杜世去哪拿的药呢?
“昨日可有太医来过?”
“有的,是陛下带来为您诊治的。”
陛下?
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生病了?
难道是……!
周送的手瞬间攥紧了被子,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
杜世……他竟然……
一想到那人的残酷手段,周送急切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却没料到自己寒病未愈,根本没力气站起身。
他跌倒在地上,尽显狼狈,幸而殿内铺着厚实的绒毯,周送只感觉到了小腿磕在脚踏上的疼痛。
宫人被吓了一跳,忙过去把他扶起,“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周送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仰起头坚定地重复一句话:“我得去找他……”
虽然面前人仍是一副病态,甚至眼里还微微泛着血丝,但宫人还是被他眼中迸发出的坚定所震撼。
此时他只能应和着,“好,好,殿下,您先躺着,奴才这就去禀报陛下。”
洒扫的宫人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周送被他扶回床上,刚才情绪一阵激动,引得他不禁低声咳嗽。
垂落在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一颗心惴惴不安。
都怪他这没用的身子,才让身边人冒险去求那位阴晴不定的主儿。
杜世只比他大几岁,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伺候,在那个毫无温情的皇宫里,是他一直护着自己,两人名为主仆却情似兄弟。
在南林时他就没让杜世过上好日子,来了北麓,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
他绝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周送坐在床上焦急地等了许久,那名宫人终于回来了。
甫一见面,周送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陛下如何说?”
宫人偷偷瞧了一眼周送,神情满是迟疑。
“高公公说陛下的意思是……您得亲自去。”
宫人把话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周送听了却只剩疑惑。
亲自去?去求他吗?
也是,自己昨日刚受了他的恩惠,亲自去求也并无不妥。
更何况没有听到杜世丧命的消息,周送已经很知足了。
就算尊严被践踏又如何,早在出城那刻,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周送道了谢,既然贺止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即使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一闯。
“为我梳洗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