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热。
她终于有些受不了,哀求着,想要浮出水面。却被海妖紧紧抓着不放,捂住口鼻,拉着潜入更深的海底,身体发软,眼前一阵发黑。
就算是私汤,也不能泡太久,短短十五分钟的,桃山枝已经累得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热气拂过她面颊,溅上瑰丽的红。
五条悟意犹未尽,抱着人走出来,水流随着动作滴滴答答淌在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潮湿的发浸透了被褥,铺陈开,像一股黑色的溪流,月色溜进屋内,洒在艳红的唇上。
太热了。
桃山枝喉咙发紧,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勾过旅店赠送的清酒,侧头灌了一口,还没咽下,就被炙热的唇夺去呼吸。
酒罐没拿稳,坠落倾倒,香气弥漫开。水痕晕湿被褥一角,蜿蜒爬到桃山枝的手边。
她的手纤细而苍白,被摁在地上,露出脆弱的腕部,一只大手覆上去,掐住虎口,指腹摩挲着,似乎在感受皮下血管跃动的声音。
门外落雪声寂静冷肃,室内隐约可以听见火焰燃起的声音,燎原之势,无法阻挡地从里到外蔓延开。
桃山枝仰着头,下颚绷成一条线,汗水蜿蜒而下,没入发间。
她咬着唇,终于没忍住痛得闷哼出声。
这声音,仿佛休止符,屋内火焰一滞,停了下来。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带着鼻音,又添了把柴:“没关系。”
“用力点。”
她不惧怕疼痛,相反,她需要这些来证明自己还存在。
本就燎原的火焰,更大了,几乎烧透人的理智。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深夜。
五条悟被酒精影响些许,醒来时,怀里空荡荡的,下意识想要将身边人抱过来,结果摸了个空。
他睁大眼睛,心下一沉,手脚并用爬起来,急速在屋内搜寻一圈。
通往庭院的门没合紧,些许月色透进来,他看见一片熟悉的衣料在门外闪过。
五条悟赤脚大步走过去,拉开门。
下一秒,呼吸一滞。
桃山枝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带着些许苍白的笑意,努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早、早啊,悟。”
她似乎有些认知错乱,此刻外面还是沉寂的夜色,天光并未降临。
庭院盖上一层薄薄的雪,檐上的挂灯照亮这一隅。
桃山枝身上披着薄薄的浴衣,光脚坐在廊檐下,仿佛没感觉到寒冷一样,脸上是病态的潮红,唇白如纸,手上拿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
血腥味钻入五条悟的鼻尖,他攥紧手,心里升腾起怒意。
“你在做什么?”声音比落雪还要冷上三分。
桃山枝无措地放下手中的刀,将左臂往身后藏,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没有用力,克制着情绪,生怕折断这已经鲜血淋漓的手臂。
血液从伤处流出来,蜿蜒而下,与之前的血痕融为一体,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浅色浴衣的衣角和袖子完全被染成殷红。
桃山枝见避无可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是潮湿晦涩的情绪。
“我可能不久后就要回去,我害怕。”
“我想要记住悟。”
她没有办法。
桃山枝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涌出来,扑入五条悟怀中。
“我不想忘记你。”
所以她把五条悟名字刻在手上。
可是,她现在连痛感都要消失了,举刀下去几乎跟切豆腐一样容易,无知无觉。
几乎是个怪物。
桃山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她连正常的温度都无法感受到,五感在渐渐消失。
只有眼睛依然还看得分明。
万幸。
她还能看见五条悟。
但她深深地害怕,未来她连记忆都会失去。只能做困兽之斗,企图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五条悟拥她入怀,抚着颤抖的脊背,似乎怕惊扰了什么,轻声问,“还有多久?”
“......五天。”
她的视野里,左上方最上面那串一直灰扑扑的数字终于开始跃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一百二十个小时。
五条悟将人抱起,走回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简易的医药箱,替她上药。
万幸桃山枝因为失去了痛感,把握不住度,没有下死手,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可怖。
上完药,他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好,沉默不语。
同一时间,远处的山上,钟声齐鸣,一声,两声,三声......
足足响了一百零八下。
新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