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白炽灯亮起，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楚忆抬起头，视线和粗喘着气的秦煜哲撞了个正着。
那人看清他的脸后怔了一瞬，快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伤成这样？”
“八个人打我一个，伤成这样算轻的了。”谢楚忆手里攥着湿巾，边擦边答。
秦煜哲面色沉了些许，看向谢楚忆时眼底却尽是心疼，他琢磨了片刻，问：“是孟子康叫的人？”
“多半是。”谢楚忆瞥了审讯室一眼。
秦煜哲缄默着将他下颌的灰土擦干净，心里十分复杂。
午后他将几个室友都赶回了学校，独自一人在家中等着小谢，他推算着小谢下课的时间，给对方发了几条信息，想催他快点回来。
他原本打算在家中等，可听到小谢的语音后他便再也耐不住，直接跑下楼去接对方。
他在小区里转了又转，等了又等，察觉到不对之后便想迎着小谢走，可他刚出了小区，就收到了谢楚忆的语音，他愣了一秒，火急火燎地直奔派出所而来，等到他顺着指示牌走到这里时，看见的便只有浑身灰尘、满脸青紫的小谢。
谢楚忆这人极度洁癖，现下他的衣服上遍布着明晃晃的脚印和肮脏的抓痕，鞋子被踩得不成样子，秦煜哲看着谢楚忆唇边的伤口，颧骨上的淤青，越看越心惊胆颤。
他不自觉地开始后怕。
八个人围着一个人打，若不是小谢抓住时机跑回了学校的话……
秦煜哲心口一颤，不敢再细想。
还好小谢机灵，还好他没走出去太远。
无数个“还好”的想法冒上心头，思来想去，秦煜哲还是有些后悔。
他怎么就不去接小谢下课呢？怎么就没早出门几分钟呢？
……草。
“我跟导员也说了，他等下会过来。”谢楚忆说着，看见秦煜哲的表情后心里又有莫名的些别扭，他拿干净的湿巾蹭了蹭秦煜哲的眉心：“……秦煜哲，你别这个表情。是我挨打，又不是你。”
“知道了。”秦煜哲握住他的手腕，叹了口气，“聚众斗殴这件事他们跑不了，你有什么打算？”
“正常走流程，不接受调解。”
秦煜哲点头，恰好此时导员也赶了过来，谢楚忆有些心虚地在导员面前收回了自己的手腕，起身跟老师打了个招呼。
张老师询问了他伤情如何，又听他详细地讲了一边事情经过，表示会替他追究到底，师生两人的立场都十分坚定。
此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民警从室内出来，介绍了一下他们已经了解的情况：“这几个学生都没成年，是职业技术学校的中专生，不学无术跟人打架，认识了一些社会人士就和对方称兄道弟，讲兄弟义气。”
“他们跟着所谓的‘哥’混迹酒吧，在一家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叫做孟子康的人，刚好这个孟子康和这位小同学有点矛盾，那人就麻烦他们去学校门口堵这位小同学。”
“孟子康那边我已经联系了，监控正在调取中，等下可以看到详细的情况，咱们也好处理解决。”民警把手机递给谢楚忆，“小同学，你的录音帮大忙了，不过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记得第一时间报警。”
谢楚忆接过手机，微微颔首。
身边人的目光灼灼，谢楚忆顿了顿，主动向秦煜哲和张老师解释：“我当时不知道那条路的监控有没有坏，就录了音，觉得音频起码能证实点什么。刚刚他们在警察面前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指使的，只说是单纯的看我不爽，我这才把录音拿出来的。”
“小谢同学你做得非常好，不过你记住，碰见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张老师拍了拍谢楚忆的肩膀，又倏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孟子康竟然教唆校外人员在学校附近围堵同学，这个行径太恶劣了，得交由学校处理才成。”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许久，孟子康才姗姗来迟。
半个月未见，孟子康看起来圆润了不少，他不情不愿地走进门，七彩兄弟见他来，便立刻围了上去，黄毛试探着问他：“孟哥，现在怎么办？你不是说你在派出所有人脉吗？你让他来救我们啊。”
“你们自己打的人，我怎么救你们？”孟子康不爽地咂了咂嘴，“要不是你们，我现在也不会来这里，你们还好意思跟我提要求？”
“我去你妈的，孟子康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你他妈别忘了你当时是怎么求着我们替你收拾人的。”粉毛脾气冲，当即冲上前揪着孟子康的领子质问他，“当时我们做准备，查到了你们学校附近有派出所，我们说不干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啊？”
“你说你和派出所有关系，不会有事，有事的话你给我们兜底。现在我们出事了，人呢？！你他妈没能耐就别装这个逼。”
粉毛骂骂咧咧，被几个警察拽开，被拽开后仍旧对着孟子康破口大骂：“合着你就是图我们是未成年，我们替你打人判得轻，你是个人吗你？”
话已至此，在场的人纷纷都明白了。
斗殴、未成年、兜底。
孟子康教唆他们去给谢楚忆个教训，无非是想利用他们未成年的身份来削弱这件事的影响、减少惩罚。
真是个蠢货。
谢楚忆扫了他一眼。
“闹什么？这里是派出所，谁再闹？！”民警分开纠葛的两方，等到粉毛喘过气来，才问孟子康，“这件事你有参与吗？你有没有教唆过他们去堵人打架？”
“没有。”孟子康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围堵谢楚忆这事是他在酒吧里跟这群人说的，而酒吧老板是他哥，他早就留了个心眼，当天说完就把监控换了，原系统的文件代码并没有导入，现无论如何都查不出他对这群人说过什么。
“警察叔叔，他们诬陷我，您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总不能因为打架的这两方我都认识，就说是我撺掇的吧？”
“这位同学，请你说实话。”民警诚心劝告。
“警察叔叔，我说的就是实话，不信您去酒吧里查。”
民警眉头紧皱，示意对面的黄毛：“他不相信，你把刚刚那段视频拿出来，让他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