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楚忆是在迷蒙间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餐厅的灯照亮了整个屋子，他揉了揉眼睛，在沙发边上摸到手机，胡乱地按了接听：“喂？什么事？”

“小谢。”电话那边的人好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低声询问，“你是睡着了吗？”

秦煜哲的声音凿进耳朵，谢楚忆清醒了不少，视线不断清晰，他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睡了一小会儿，你有什么事？”

秦煜哲听着谢楚忆的声音和语气，嘴边不自觉地溢出了笑，他缓声解释：“你吃饭了吗？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啊？不用。”刚刚睡醒，谢楚忆的大脑还有点短路，“我吃过了，你别过来了，替我谢谢阿姨。”

“可我已经在楼下了。”

谢楚忆愣了一瞬，起身去窗边，果然看到了楼下的一抹身影，他反应了过来，披了件外套：“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

秦煜哲这人怎么不讲武德，杀到他家楼下了才给他打电话，怎么不直接敲他家门来通知他呢？

谢楚忆被走廊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些许，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边暗骂秦煜哲边进了电梯。

楼外夜色静谧，秦煜哲站在树旁，高悬的月亮被前面的单元楼遮住了大半，清辉落到半空由路灯承接，遥遥地落在了秦煜哲的身上。

他的头微微左斜，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从大厅走来的谢楚忆，等人走到自己面前，才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

秦煜哲的声音振得谢楚忆指尖微麻，他低下头一瞧，这才发现两人的电话还没挂。

谢楚忆把手指从听筒移开，干脆地按下挂断，平静地看向秦煜哲：“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怕你不肯收，就直接过来了。”秦煜哲说。

谢楚忆面不改色：“秦煜哲，你真没礼貌。”

秦煜哲却不在意，把手里的保温袋递给他，“里面有我妈烤的饼干和甜点，家里阿姨做的卤味，你当零食吃吧。”

“……不用了。”谢楚忆下意识地拒绝，“替我谢谢她们。”

秦煜哲认真地盯着他，看到谢楚忆略微复杂的神情，想到他方才说的刚睡醒，故意换了个话题：“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心情不好？”

秦煜哲知道小谢一旦碰见烦心事，便会想睡觉，他总是在傍晚时分浅眠几十分钟，夜间有了精神后便会熬夜，在一起的十年里秦煜哲没少见他在午夜时处理工作，想起谢楚忆负气的样子，秦煜哲不自觉地软了语气。

听到秦煜哲的话，谢楚忆却忽然觉得很烦闷。

那种被看透的反感再度席卷了上来，他不爽地睨了秦煜哲一眼，却在此刻迎上了秦煜哲笑意盈盈的目光。

嬉皮笑脸的，烦人。

谢楚忆不满地“啧”了一声，他带着些负面情绪，静默地和秦煜哲对视，在安静的视线交缠里，晚间的风吹过，不知不觉地将他心中的烦闷也吹去了些许。

……算了。

秦煜哲连他习惯抱着东西睡觉都清楚，那了解他这样的习惯似乎也不奇怪了。

他未展露出的秘密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被秦煜哲提及且照顾，这样的次数多了，谢楚忆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不止是不爽，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合在了一起，这样浓烈的情绪催着他，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以及许多倾诉的欲望。

然而此刻，秦煜哲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猜测：“是因为你……”

“秦煜哲，我和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谢楚忆倏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出声。

秦煜哲一愣，听懂了谢楚忆的弦外之音。

在他出车祸之前，他们之间就没正常说过几句话，更别说提及家庭了。谢楚忆的这句“说过”，指的是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年……

感谢天感谢地，小谢终于开始信他了！

秦煜哲忍住了打一套拳的冲动，强撑着稳重应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表情与动作看起来都毫无端倪。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单亲家庭，我跟着我妈一起生活。”谢楚忆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平静得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我妈一直以来都很辛苦，今天是因为……我觉得我私心太过，不够懂事，总是给她添麻烦。”

秦煜哲静静听着，立刻意会到了谢楚忆所说的“私心”代表着什么，他不过多言语，只说：“小谢，这是人之常情，不算私心。”

“我多嘴一句。”秦煜哲看谢楚忆神色无异才客观道，“你妈妈忙于工作而缺少对你的关注，你想多和她相处却不宣之于口，你们缺少沟通，这个问题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秦煜哲看懂他的欲言又止，继续说：“阿姨工作事多，你这几年也忙于学业，休息的时间又少又凑不到一起，缺少相处的时间，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你们互相心疼，都不想在对方鲜少的休息时刻打扰对方，这或许是原因其二。”

“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你们各自的需求和想法没有传递到对方身边。”秦煜哲认真道，“小谢，不管现实情况怎么样，找到问题提出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这是你最清楚的，怎么到这里就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