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并不轻松。

众人各自分工，反复推敲又反复修改。

凌晨两点，他们不知是第几次凑在沙发前，一起屏气凝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检查结果，直至程序逐渐开始运行，又顺利地结束，才有人惊叹了一声：“卧槽！成了！太他妈不容易了！”

低沉了许久的气氛终于轻松了起来，他们从八点忙到现在，起初的紧张也被一次又一次的推倒重来磨得逆反、疲倦、消沉，众人几乎都被各种各样的bug磨得快没了脾气。

—— “终于成了，咱们太他妈牛逼了！”

“太好了！总算能睡个好觉了，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真的都绝望了。”

……

屋内感叹不断，谢楚忆在欢声中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旁边高兴得把陈一铭背起来的学长，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出声。他的视线跟着耍宝的几个人转，却在环视一圈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秦煜哲神色疲倦，微红的眼睛里却很有温度，带着些柔软的笑意注视谢楚忆，用口型道：“辛苦了。”

谢楚忆脸上的笑意未减，只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不知是今夜用脑过度还是为何，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迟钝，竟不知该如何和这人相处。

他平常看不惯秦煜哲不假，抗拒对方近日的言行也是真，可方才程序一次又一次出错、运行失败时，他却又和对方异常默契。

他和秦煜哲的想法如出一辙，意见和行动也都出奇同步。他们只需交换一个眼神，再简单言语几句，便能知晓对方心意。

和秦煜哲合作确实很愉快。

他一直承认这人有天赋能力强，与其共事也的确高效高质，可他只畅快了那片刻，便被对方几近温柔的眼神和反常的言语拉回了现实。

一想到往日句句都要和他互呛的秦煜哲为何会如此，再想他近日那些不知所云的言语与莫名其妙的举动，谢楚忆便不由自主地生出来了些抵抗的情绪。

现下他对秦煜哲的态度相比于往日更加割裂，从前他虽然也知道对方优秀，但总归是厌恶不屑占了上风。

如今秦煜哲撞坏了脑子，对方的所作所为倒把他的情绪和态度撞得四分五裂了起来。

他原本的厌烦与冷眼相对的欣赏，连带着他对那些胡话的抵触、不知从何处生来的怜悯胡乱地夹杂纠缠在一起，把他的心搅成了一团乱麻。

秦煜哲却若无其事，动作轻柔地坐到谢楚忆身边，温声开口：“你今天……”

话还没说，便有人大大咧咧地搭上了秦煜哲的肩膀，故作虚弱地问：“学弟，你家有吃的吗？忙了这么久我要饿得变成游魂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一直在你家游荡了。”

秦煜哲被打断，偏头回那人：“好像没什么东西，我去找找吧。”

此话不假，这房子是他爸妈在他出车祸后租的，本来是打算有空了多来照顾照顾他，可最近公司事多，他们也没得空。

他平常就住学校，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长，家里能吃的东西……好像就只有上次搬进来时他随便叫的一些超市购。

果不其然，他在厨房里翻找了半天，只找出来了一盒刚拆封的鸡蛋和一点洗好的水果。

八个忙活一晚还没怎么吃饭的青年看着这点东西面面相觑，谢楚忆叹了口气，说：“还是点外卖吧。”

他利索地打开外卖软件，征询了每个人的意见后，点了三家店的套餐。

众人原本的困倦也被喜悦一扫而空，陈一铭带着两人做完了收尾工作，剩下的几人在客厅聊天，秦煜哲干脆趁这个间隙，把房间给大家分了。

这是一个四居的平层，租房时附近没有更好的房源，他爸妈干脆就把这间租了下来，此刻两人一间正好。

六个学长之间更熟，秦煜哲就把那三间卧室分给了他们，等到了谢楚忆这里，就只剩他自己的卧室了。

意识到不对的谢楚忆警觉停住，说：“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我直接睡沙发吧。”

“沙发又不舒服。”秦煜哲凑近，故意逗他，“放心吧小谢同学，不是和我睡。”

“我卧室里连着一间书房，书房里有张软床，不大，但总比沙发好得多。”秦煜哲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说，再问谢楚忆的意见，“看看？”

身后的人没离开，也没拒绝，那就是同意。

秦煜哲背对着谢楚忆，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人往里走，在转身前收敛好自己的表情，推开书房的门：“就是这里。”

屋内的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书柜上零星摆着几本暂时用不上的专业课本，谢楚忆的视线略过此处，看到了紧贴着墙壁的单人床。

书房内的床大概率只做小憩用，不够宽大，但睡他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谢谢。”谢楚忆说。

秦煜哲笑了出声，继续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睡，床品都是新换的，小洗手间就在隔壁，你可以直接去洗漱。”

说完，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睡衣，递给谢楚忆：“给。”

谢楚忆下意识地就拒绝：“就几个小时，不用了。”

秦煜哲似乎预料到他会拒绝，直接把盒子放到了桌上，问：“不换睡衣能睡着么？”

谢楚忆愣了一瞬，并未作答。

看谢楚忆露出那种无言以对的表情，秦煜哲才说：“我的建议而已，你不习惯就不换。不打扰你了，等下餐到了叫你。”

说罢，他对着谢楚忆眨了眨眼，关上了书房的门。

……秦煜哲消失的分寸感又回来了？

谢楚忆腹诽着打开睡衣盒，看着里面和秦煜哲同款不同色的睡衣陷入了沉默。

俩男的这样穿是不是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