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佑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后那光怪陆离的梦境,明明怅然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间,在他昏迷时梦境的每一帧都那么清晰。
可是待到他现在试着回想之时,那些画面的轮廓又迅速晕散成了混沌的影子,原本鲜艳的色彩像是洇入水中,混杂在一起成了片斑驳的灰。
他的心脏没由来的颤了一下,记得有个人披着长发,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让他感到无比安心,可他怎么也无法拼凑出那人的脸,只记得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和颀长的睫毛。
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小时候压在抽屉深处的邮票,已经褪色,他记得邮票被放在哪间房间哪个抽屉哪个角落,甚至,记得放进抽屉的大概时间,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邮票的目的地。
他记不起来祂对他说什么了。
他只记得,在梦里祂曾和江叙深深相拥,甚至比他和江叙刚刚贴的更近。
谢佑感到一阵钝痛——不是因为江叙和和祂相拥这件事本身,而是祂与江叙错开的眼睛里深深的惋惜与别意。
他从中敏锐的嗅出了离别的气息。
夕阳斜切下来,在江叙的肩膀处镀了层金,穿过空中飞舞的积尘,分别落在两人带着截然不同情绪的双眸中。
一人雀跃,一人悱恻。
“你见过神?”他没有回答江叙的问题,而是看着对方无意识敲击栏杆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又很修长。
出乎意料的,江叙摇头:“没有。神在12年前就不再现身,不过最初不是完全消失,有时会关心净化队的事务,直到10年前那件臭名昭著的异能者暴动事件发生,他才彻底遁世,了无踪迹。”
不知为何,谢佑听见江叙的回答后,舒了一口气,虽然他有预感自己的梦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但是他心底的钝痛让他潜意识想要远离隐秘的真相,欣喜接受江叙的回答——这个回答意味着他可以告诉自己,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昏迷期间,我做了个很长的梦,但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时间回溯,我确实没有任何印象。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救过你呢。”他对江叙笑笑,回答了对方的上一个问题,紧接着抛出一问,“我总感觉,你对神的态度,和其他人对神的态度不一样?”
虽然他没在神卫军待几天,但是能感受到,神卫军基地的几乎所有人,对神都是极度的仰慕,带着近乎疯狂的尊崇。
比如那天的神卫军新兵入营仪式,在他看来那些宣讲就像现实世界里学校领导的发言般了无生趣,也毫无意义。
但是,除他以外的所有新兵都在认真聆,听见神洛萨米尔名字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光辉圣洁了起来。
包括平时看起来不拘一格的钟然,在提起神的时候语气都会变得极为严肃。
但是江叙不一样。
平日里偶然提起神时,他的表情仍然是板正严肃,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但谢佑从中看不到一丝敬仰。
他总觉得,江叙看待神,跟看待其他任何一个人没什么两样。
“也许吧。”江叙不咸不淡的回答完后,岔开了话题,垂眼轻轻在他的腺体上扫了一下,随即触电般收回视线,“对了,前几日医生检查你的身体时,测出你的腺体内能量波动异常,结构发生微妙变化,但是检测不出分化方向,也没有异能等级标识,实在很奇怪。这一切都是在你的腺体受击后发生的,你现在是不是能感知到信息素的味道了?”
谢佑现在已经无需刻意去感受,就能轻松抓住空气里属于江叙的味道,以及夹杂在其中似有若无的沉香。
他点了点头。
“你可能要分化了。”他听见江叙说,“你的腺体结构变化,导致你不仅能辨别信息素,还能够分泌信息素。你闻得到吧?现在这间房间,不只有我的信息素,其中还包括你的沉香。”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性别分化,因此分化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清楚的明白着分化的含义,但是当它真正落到自己头上之时,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江叙易感期时的失控。
自己以后也会有那样被身体本能控制而失去理智的时刻吗?
“分化成A还是O?”他问道。
“你的情况复杂,医生没有做出定论,”江叙的手又开始无意识的在护栏上敲,顿了一下,目光又落到他的耳钉上,“你想要分化成A,还是O?”
他好不容易恢复常态的耳朵,被江叙盯着 ,又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
“当然是Alpha,不过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他不甘示弱,眼尾上挑,那双瑞凤眼尾梢的睫毛投下细窄的光痕,很是嚣张的加重了后半句话的语气,“而是我肯定会分化成Alpha。”
好一副潇洒纨绔公子哥儿的模样,若是江叙距他再远一点,没看到他红透的耳根的话。
江叙似乎是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又开始低低的笑。
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声音大了点:“不是,江叙!你笑什么?我谢佑看上去还不够A吗?”
说完,他把还盖在自己身上,略显臃肿厚重的被子粗暴一掀,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站了起来,往江叙身边一靠,靠近的一瞬间就往后又退了一步——刚刚过于激动,导致他忘记了一件惨痛的事实。
他谢佑再A,也比人江叙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