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草木清香，穿过锈迹斑斑的工地围栏，在林笑笑发梢打了个旋。她弯腰钻过断裂的铁丝网，帆布鞋踩上松软的泥土时，远处成片的蓝紫色花海骤然撞入眼帘——那是父亲笔记里描绘过的野生鸢尾，在废弃十三年的荒地上开得恣意汪洋。

林笑笑站在鸢尾花海前，晨光为花瓣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她轻轻拨开一片花瓣，发现花蕊间凝着一滴晶莹的露珠，折射出微弱的光晕。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他最爱研究的植物——“鸢尾的根系能感知土壤的细微变化，就像大地的耳朵。”他常这么说。

高远在她身后调整着探测仪的天线，金属支架与背包碰撞出细碎的叮当声。“辐射值正常，但土壤湿度比周边区域低40%。”他盯着显示屏皱眉，“这下面可能有......”

话音未落，林笑笑已蹲下身。指尖拨开花丛的刹那，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本该深褐的泥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细看竟混杂着玻璃渣般的结晶颗粒。一片鸢尾花瓣飘落在她掌心，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你父亲提到的‘生态实验’......”高远的声音突然卡住。探测仪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的曲线如癫痫发作般剧烈跳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花海中央微微隆起的土丘——那里立着半截残碑，碑文被苔藓吞噬，只剩“智慧园区”四个字依稀可辨。

林笑笑摸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父亲手绘的园区规划图，标注着“生态循环系统”的位置与眼前的土丘完美重合。她忽然想起董事会上李明惨白的脸，想起那份498万的亏空报表，脊椎窜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需要挖开看看吗？”高远递来折叠铲，镜片后的目光灼灼。

第一铲下去，铁器与硬物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栖息的夜鹭。随着浮土簌簌剥落，漆黑的金属舱门逐渐显露，门缝处凝结的暗红色物质像干涸的血痂。林笑笑的手腕突然被攥住，高远指着舱门角落的刻痕——那是个褪色的海马标志，与李明涉及的离岸公司LOGO一模一样。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撬开了重达半吨的舱门。腐坏的空气涌出刹那，林笑笑按亮了头灯。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无数个密封钢桶如墓碑般林立，桶身印着的骷髅标志在尘埃中若隐若现。

“工业级□□。”高远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般的颤抖，“半衰期超过两百年。”

林笑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舱壁。父亲的字迹突然在脑中浮现：“真正的智慧不该以埋葬生命为代价。”她终于明白，那498万亏空去了哪里——三十年前所谓的“生态实验”，不过是倾倒毒物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