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她的话——“这么多年困守此处,画地为牢,很无趣吧。”
确实有些无趣,如果可以,她也想回到从前年轻的时候。
自她有记忆以来,数不清经历了多少年岁,而最有趣的时光,莫过于黄金楼建造之前。那时此地妖族与人族的关系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偶尔被人族的人瞥见,便尊奉她为祥兽,把她刻在图腾里,作为部落氏族的守护神而存在,她也会好心庇护那些迷路的旅人。
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不再是祥瑞,而是从皮到骨都价值非凡的妖兽呢?
这么多年为了支撑黄金楼的运转,她早就耗空了内里,成为一具没有灵魂没有喜怒的躯壳。
万恶的人族。她叹道。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鎏金称缠绕在钟玙的腕上。
如果有一天你能改变这一切,该有多好。
黄金楼遭此巨变,冯尘看见乌云散去,金光显现,黄金楼上一个人影踩着剑,没飞多远,像是吐了一大口血,忽然从天上跌了下来。
他急忙御剑赶过去,只是那瞬间,天上的人影却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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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知在黄金楼的底层废墟里,抛出一个瞬移符,钟玙与他面对面两两相望,下一刻,某个小说里经时常出现的经典名场面便应验在她自己身上——她的唇瓣极其精准地扣在季明知的唇上。
钟玙绝望地闭上眼,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狗血。
她听见脑海中滋滋的电流声,生怕九筒那个开水壶看到又炸了,用尽力气才将头偏靠在他肩膀上,用虚弱气声说抱歉。
季明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挑唇微笑,他的唇上染上鲜艳的血色,哑声说:“不用抱歉,我就是故意的。”
季明知身上的灵力疯狂涌入钟玙体内,力量之精纯,几乎瞬间填满了她空虚的金丹。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钟玙余光瞥见他发丝上散发着丝丝魔气,吓得一把抱紧他,贴着他耳根恨铁不成钢道:“季明知,你给自己,念一个净心咒!”
季明知听话地默念净心咒。
于是等到冯尘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唇角残留一抹艳色的季明知抱着虚脱昏迷的钟玙。
他铁青着脸问:“怎么回事?”
季明知把怀里的钟玙藏得更紧一些,但神态已经恢复正常,低头道:“此处原本是座妖城,之所以我们毫无察觉是因为这地下镇压着的法宝匿声。”
冯尘道:“魔界至宝匿声?为安剑的剑鞘?可它不是消失很多年了吗?”
为安剑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跳出来,它剑刃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金色的雾气包裹住,这就是匿声本体,危险、艳丽又缥缈。
季明知简单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它现在又回到为安剑上了,以强大的灵力作引,能隐匿气息,这就是为什么这里的‘人’明明是妖,却能与常人无异的原因。”
季明知讲得头头是道,冯尘却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回忆道:“可你……”
季明知没给他这个机会,立即岔开话题道:“扶风师兄,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黄金楼里的其他弟子。”
冯尘转头看着金灿灿的废墟,没有多言,转身被身后半截身子正露在外面的东西一绊。他才发觉那是个人,连忙拉出他,原来是昏迷的张治,渡去好些灵气才悠悠转醒。他的眼睛是空洞悲哀,哭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怎么劝也不听。
为安剑升至半空,嗡嗡作响。季明知以灵作符设下保护罩,将附近的几所巨型建筑都罩起来,让那些危险的妖兽不得靠近。
涂山衍听到为安声音,从废墟中跳出来,他身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伤口,赤色的皮毛在雪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绚丽。刚从黄金楼里出来,还有些恍惚,小声地喊了一句:“行渊?”
“是我。”季明知的声音一如既往令人安心,涂山衍这只温驯的狐狸很快就彻底清醒过来。
行渊,行渊,他却仍然借着不清醒的借口又念了两遍。
季明知耐心地回应他,给他渡去灵力,直到完全恢复后才交代道,“涂山师弟,能否请你帮忙让他们忘记黄金楼中的痛苦经历?”
涂山九尾狐与生俱来的瞳术能够蛊惑人心,唯食者不蛊。涂山衍点点头,双眼逐渐变成不一样的颜色,歪着头对张治道:“你在黄金城中睡了一晚,第二天什么也没发生,现在黄金楼的妖物已被打败,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张治不哭了,他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皮莫名越来越重,闭眼睡着了。
叶依依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虽然灰头土脸的,但好在神志清醒,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主动道:“我随身带了不少灵药,我来照顾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