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都还是硬撑着不肯表现出来。
男人森寒沉郁的目光紧紧黏在白弃透着病气的脸庞。
在祂看来,人的性命比杂草还要轻贱,左不过一群甘愿沦为欲.望奴隶的低等生物。
而现在这位邪神正因眼前的少年扰乱心弦。
祂绝不允许有谁是那个例外。
取他性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呓语打断了墨川思绪。
“冷……好冷。”
失去意识的白弃脑袋靠在墨川肩膀上,不经意按在坚实胸膛上的手掌蜷曲起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攥住了祂的衣襟。
浑身不正常地发着热。
墨川嘴角无声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祂利落地抄过白弃腿弯将他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由于白弃已经陷入昏厥,在失去观众的情况下,邪神每踏出一步四下场景就应步而动,飞速而模糊地重组、穿梭、变幻。
当祂站定,面前定格成一大片山势平坦的空地,当中有一小芽破土而出,像按下快进键一样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壮大攀升,直到遮云蔽日,最终长成一幢浑然天成的巨大树屋。
墨川抱着白弃走进树屋,把他放在藤条树枝搭成的矮床上。
刚想直起身子,胸前忽然传来一点轻微的拉扯。
祂垂眸,发现是白弃还攥着祂衣襟不放。
墨川微蹙了下眉头,嫌恶似的拉开白弃的手。
然而昏迷中的白弃却是本能地靠近化形后拥有人类体温的墨川,在男人手掌握上手腕的那一刻反客为主,翻腕一挣抓住了对方的手指,然后紧紧攥在手心。
墨川先是一愣,而后黑着脸硬是连扯带拽从白弃手里抽回手指,低低骂了一句:“…还挺难缠。”
话音未落,烧得有点迷糊的白弃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唯一的热源,不依不饶地胡乱伸长手臂,双手勾上男人脖颈,蹭动着想往祂怀里钻。
两人之间距离陡然拉近。
少年精致漂亮的眉眼在眼前放大,唇瓣微微张着,呵出水汽带着似能灼伤人的热度扑在墨川颊边。
墨川呼吸一滞,瞬间瞪大的眼眸中央收缩成像是野兽受惊时的竖瞳。
这下真的惹恼了邪神。
短暂停顿后,墨川忽然暴怒地挣开白弃,力道之大把他直接掼倒在藤床上。
沁凉的空气瞬间席卷白弃全身,发着烧的他只觉得冷得厉害,瑟缩地蜷起身子,抱着胳膊团成一团。
他的皮肤很白,在昏暗的树屋房间中简直白得刺眼。
晃神中,眼前画面渐渐与祭台初见时重叠。
只是这次邪神无法再自欺欺人,祂已经清楚感受到一股迥然不同的情愫——怎么也压不下的,心底里快要冲破胸腔的悸动。
墨川居高临下地睨着白弃,晦暗不定的念头翻涌。
眼前少年对自己的行为和墨川的反应一无所知,瑟缩着陷在睡梦里,不舒服地时不时皱眉。
长年缺衣短食的福利院生活,白弃的身子骨不算健康,待在邪神身边又难免会受其气息侵蚀影响,还在着凉后受了不小的惊吓。
种种原因之下,白弃此时承受着除了发烧带来身体病痛之外的巨大精神压力。
他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不断下坠。
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感受不到自身存在,仿佛不曾存在过,整个人淹没在空洞的虚无当中。
从小到大生活在紧张高压的环境下,白弃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场混沌的噩梦正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潜意识里不愿醒来,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他或许会慢慢封闭自己的五感,最终沦为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如同一盏烛火熄灭的灯笼,徒留躯壳在世间飘摇。
好消息,他不是孤身一人;坏消息,墨川的状态并不像祂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文明进入近现代以来,人心恶念日日暴涨,暗地里供奉祂的势力逐年壮大,“邪神”这一存在已经来到崩溃边缘,不知何时就会神堕成丧失意识、渴血嗜杀的灭世怪物。
藏在白弃识海深处的μ默默等待着,它不得不出手接管局面的,最后那刻的到来。
时间分秒流逝,情况越来越糟。
白弃在睡梦中的意识愈发沉沦,几乎到了完全封闭的地步。
墨川也渐渐难以维持人形,逸散成乌蒙浓郁的黑雾,整座树屋内部宛若黑夜。
【只能到这里了…吗。】μ轻叹一声,时刻准备着最后的最后到来前出手抹杀墨川,并在消除记忆后回溯白弃的时间线。
不到万不得已,它实在不想使用这样过激的手段——上界强行干扰,这对一个小世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空气沉重压抑得宛若凝固。
见惯大风大浪的μ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凌驾整个位面之上的气势隐隐朝着这处坐标汇聚而来。
正当危急关头,一个细微动作打破了两人之间较劲似的僵持。
许是μ的动静让白弃似有所感,又或者其他别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白弃居然动了。
他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触到一点弹软且熟悉的东西。
下一秒。
无边黑暗中,白弃牢牢抱住不定形状态下的墨川。
扩散加深的黑雾尽数收回,男人慢慢显出身形。
藤床上,两道人影侧卧相对。
白弃抱着男人劲瘦结实的腰腹,脸颊只隔了一层布料紧紧贴在墨川胸肌上。
彼此都觉得对方十分柔软,还透着温热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