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琮回到家的第一天,许父和许母少见地成为了各自单位里的下班积极分子。
时间一到,两个人便匆匆打卡往家里赶,最后凑在厨房里忙碌俩钟头,折腾出了一桌堪比喜宴的大餐来。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许琮看着,一度误以为家里是要来什么贵客,没成想所谓贵客就是他自己。
许父还特意拿出了他珍藏了多年的红酒,说是前些年许琮刚打职业那会儿他高价收来的,就等着这会儿喝呢。
许琮玩笑似的叹气:“敢情还是没逃过退役后大醉一场的命运。”
许父听完,“啪”的一声拍上了许琮的胳膊,眉毛直竖道:“我还不知道你那酒量?几杯红酒的事,怎么可能醉,就是喝个开心。”
“庆祝我退役?”许琮轻笑着问。
“庆祝你回家。”许父一本正经地答。
许琮挑眉,说:“那要是明天我就去转型当解说,照样在各地跑来跑去的话,这酒岂不是白喝了?”
许父听着,倒酒的动作一滞,但很快恢复如常地接话:“那也随你。”
许母眼看着这又要急转直下的餐桌氛围,连忙喊停地转换了话题。
“多亏你们队那小孩出的中单教学视频,我最近终于打到钻石了。”许母弯着眉眼说,“费了我老大劲儿了,不少同事看了都笑话我,说我一把年纪了还在学着赶时髦。”
许琮心下有些感动。毕竟他妈这人他知道,说不上思想顽固,但也是过惯了按部就班的老干部生活的,这一两年乍接触游戏的,估计有挺多不适应的地方。
例如游戏机制、英雄克制关系、英雄技能,以及说不上特别友好的游戏环境等等。
但他口头上却只是夸他妈心态年轻,顺带着哄小孩儿似地开口:“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开小号带你,到时候你爱玩什么玩什么,保管你一天上一个段。”
“行。”许母微笑着接话,眼尾处有着几道显而易见的岁月痕迹。
许琮把那几道深深浅浅的皱纹看在眼里,在用目光仔细描摹过后举杯,喉结轻滚,转换了话题:“不过,我听我爸说您最近还评上了新职称?恭喜啊,努力那么多年总算得偿所愿。这几天不得抽空带我去市民路新开的商场逛逛?”
许母听着许琮那像是调侃,又似真心祝贺的话,脸上的笑意跟皱纹一道都显得更深了点儿。
于是不胜酒力的她也跟着举杯,说:“你愿意去就成,妈不差那点钱。”
晚饭后,是一家三口少见的休闲时光。一个爱看纪录片的,一个爱看比赛直播的,和一个不怎么看电视的人齐坐客厅,看的是普法节目。
但是意外的,谁都没有先行离开。
许琮听着他爸妈有一句没一句的细碎闲聊声,抬眼,看看自己左手边码好的果盘,又看看右手边放着的各色坚果,恍然间产生了这种日子其实也挺好的想法。
没有竞技压力,没有一日三场的枯燥训练赛,网上那些骂他的话也不再萦绕耳畔……虽然,也没有继续努力的方向和并肩前行的人了。
但是也挺好的。许琮自我开解地想。
往后的大半个月里,他就这么过着医院、便利店和家三点一线的“退休”生活。
家里的远房亲戚和他爸妈的那些熟人大多见他就夸,说他长得一表人才,哪怕是站在某某明星旁边也不逊色。然后就是问他在哪工作,有对象没,需不需要他们给介绍一个。
对此,许琮的回答是:“目前没工作,在家啃老。也没对象,不过还不急,说不定哪天缘分它就自己撞上来了。”
那些叔叔阿姨们一开始还坚持着要给他介绍,但一听闻许琮在正式“家里蹲”前是个打游戏的,便戚戚收了声,改而苦口婆心地劝他趁年轻,还是该出去多积累些正儿八经的工作经验。
毕竟老一辈的人大多不知道什么职业联赛,也不知道小有成就的职业选手每年到底能赚多少,乍一听他这情况,就下意识地把电竞二字跟玩物丧志划上了等号。
许琮没作过多解释,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应下了。
等到他把那一拨又一拨的人送走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半个多月的米虫生活确实有些无聊。
他谨遵医嘱地没有再在休养期间开过一把游戏。
即便打开电脑登录了游戏账号,他也只是看看商城里又出了哪些皮肤,看看比赛专区的激烈角逐进行到哪儿了,之后便匆匆下线了,仿佛毫无留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定格在“匹配”键上,久久没有点下去的鼠标代表着他当下的踌躇。
期间,他也收到过时星的游戏邀请。那时,他的鼠标在“同意”上转了几圈,最终还是点了“拒绝”。
因为怕时星多想,许琮还特意打字跟对方解释了。
时星回了个“嗯,没事,你好好休息”。之后,许琮的屏幕上就再也没有弹出过“您的好友‘Fearless’邀请您加入房间”的字样。
对此,许琮不知道时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给他递台阶下,又会不会觉得他那日的承诺只是在哄小孩儿。
他辗转反侧地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在私下里又解释了一回。
然而,网上充满恶意的舆论还是发酵开来了。
那天时星主动拉许琮进房间,结果被拒绝了的直播cut很快就在网上传遍了。
有人说昔日最强打野如今已经跌落山谷,退役即退游地不再玩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