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居在北平戏园子里算是叫的上名字的一个戏班子了,谁不知那班主乔孰月是个十足的戏痴,在台上入戏唱的台下的座儿们连连叫好,可他在台下呢,除了水袖居里的人儿,可再没多少人见过他卸了戏妆的模样了……
猴子看着自家班主儿这眼神儿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小姑娘,撇了撇嘴,半眯起了眼睛,再次催促道:“班主儿,您要是再不练练嗓子,小心真像十三花师姐说的那样,吃东西吃的坏了嗓子。”
乔孰月刚想坐下,听到这话立马站直身子,皱眉道:“说什么晦气话!唱戏的要是坏了嗓子,那还唱什么戏啊,座儿们能认吗?”
猴子被他这么一凶,耷拉下脑袋,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
小姑娘拽了拽乔孰月的衣角,小声道:“乔姐姐,你这扮相和在上海时一样,今儿个还是唱玉堂春吗?”
乔孰月转过头,脸色温和下来,“是玉堂春,小姐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可真是冰雪聪明。”
“真的吗?乔姐姐。”小姑娘有些欣喜。
“不敢骗小姐。”
“她是我的妹妹!那可不是冰雪聪明嘛!”宋翳将她拽到身旁,怕小姑娘又往乔孰月身边凑,拽着她衣袖的手愣是没撒开。
小姑娘扯了扯,“哥…你干嘛呀!”
“你一个小姑娘,跟他走那么近干嘛,真是个小孩子,对人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
宋翳说着,还瞪了乔孰月一眼。
“哥,你松开。”小姑娘无奈道。
“不松。”
“你松不松?”
“我就不松!”
“那你别怪我。”
小姑娘微微一笑,将手往前面一递。
“什么?”宋翳挑眉,下一秒,看着自家妹妹的手搭上了乔孰月的胳膊,惊得脸都变了色,急得去拍打乔孰月,“哎哎哎哎……松开松开!”
“不松不松~我就不松~”小姑娘调皮的歪着脑袋,眼神闪烁。
宋翳气的咬牙,实在是不敢对妹妹动手,万一整伤了,自己还心疼的不行,只得指着她鼻子道:“你给我松开!你再不松开回去我就告诉舅舅!”
“知道了,松开就松开,不要指着我!”小姑娘抽回手,不满地嘟嘴。
宋翳说不得她,指着乔孰月道:“你,你更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把手递过去你还真让她搭啊你!”
“小姐干净,想搭便搭了。”乔孰月轻笑一声,“您要是把手递过来我可是不让搭的。”
宋翳被噎了一句,结巴道:“你!朗朗乾坤!朗朗乾坤啊!简直!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一旁猴子听不下去了,耍了两下棍子,“宋少爷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小姐金贵,自是得放在手心儿里捧着,我们班主儿这是将小姐当贵客哄着,当姑奶奶供着,咋了?您还不乐意了?”
“不是,谁不乐意了?”宋翳道。
“宋少爷您啊。”
“我…那是你们班主儿的问题!明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让我们家只只儿将手搭上去,真是好不害臊。”宋翳生气道。
“哎呦呵!您别唬我,我看的可是真儿真儿的,是小姐自己愿意搭上去的!”
“你!你们一伙的!”
“我是水袖居的人,这是我家班主儿,自然是一伙儿的。”
“真是!”宋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拍了拍他的背,扭头对猴子说,“哎呀!不要说了,我哥哥他是读书人,嘴上功夫不行,你再给他气出个好歹来,我舅舅查到可不会罢休的。”
猴子眼珠子一转,道:“也是,小姐您的两位舅舅我一个也得罪不起。万一真给这大少爷气得吐血,你舅舅还不得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那我现在就吐了。”
宋翳说着,就要伸手去扣嗓子眼儿。
宋京墨瞪大眼睛,也来不及拽着他的袖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将手指伸进嘴里。
猴子惊呼一声,“咦…你弄啥嘞!”
看宋翳来真的,猴子赶忙躲到一边,边跑边念叨,“你可玩不起了你!你这人不中!可不中嘞!俺不跟你玩了!”
宋翳见状才将手放下,笑道:“你跑什么!继续啊!”
“咦!恁快别膈应人了,俺离恁远点,恁就算是死了也赖不上俺!”猴子躲在柱子后,悠悠道。
“你这人,刚还敢气我呢,怎么这会儿胆子怎么小。”宋翳挑眉,手习惯性的想拽着自家妹妹,却抓了个空,扭头看去,自家妹妹拽着乔孰月早往后退了几步,离自己五米远……
“只只儿,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哥,你…先洗洗手。”小姑娘眼神儿中难掩的嫌弃之色,看的宋翳心里疼了一瞬。
弱弱出声:“你嫌弃我……”
小姑娘立刻摆手道:“没…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过来。”
“……不去。”
“那你就是嫌弃我!”宋翳道。
小姑娘身旁的乔孰月看不下去了,缓缓道:“宋少爷,您还是先洗洗去吧,我这儿的戏服也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布料,可都是些顶好的东西,要是弄脏了,可怪叫人心疼的。”
宋翳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这一件儿戏服能有多贵?还能是用金线缝的不成?”
乔孰月还未说话,小姑娘就仔细盯着他身上的戏服,小声喃喃,“好像真是金线缝的。”
“只只儿你……”
宋翳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拆台,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挑起眉头,道:“呦呵!那咱们乔老板可是真舍得在这戏服上花钱了。”
乔孰月低声笑了下,这声音似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般闷闷的,带着些许愉悦,她抬眼,看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眉梢处还带着一丝狡黠。
悠悠开口:“宋少爷您也知道,我是个唱戏的,平日里不在戏服上花钱还能往哪里花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