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屠杀场上矗立着成百上千尊血淋淋的塔柱,犹如死人的手指,从高温的大地下僵直地捅出。
空心塔柱的内部燃烧着熊熊烈火,在漆黑的长夜里,灯星般亮着光。
每灭掉一盏,便说明仙门中又有一族在这世上一个继承者也不曾剩下了。
说来讽刺,昔日群英璀璨的仙门百家,竟被掠杀至所剩无几。竹叶一族,在当时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少女被绑在最高的塔柱上,濒死的恐惧和战斗中灵力大量损耗使她早就撑不住人形,逐渐化成纤弱竹体,竹节看上去脆弱不堪,竹叶反季节性地凋零。
就在一刻钟前,她刚刚亲眼目睹了双亲惨死。
石塘大的油锅里盛满了烧红的热油,蚁魔们兴奋地往锅里撒上各种令人痛苦的佐料,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扔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竹叶族长杨青山也在蚁魔的食谱上,他甚至还没有找到妻子女儿的身影,便被粗鲁地下进油锅中。
油泡大开,只浮上一根炸透了的金黄竹骨。
被吊在高处的少女目睹了全程,她拼命挣扎着,可束仙锁最克仙人灵力,她每挣断一根骨头,锁链便触手一般灵活地伸向她另一根骨头。
血水无止境地从身体里涌出,她强迫着自己,再痛再恨,也要张开眼看着,记住这群恶魔丑恶的嘴脸!
成千上万的蚁魔中间,站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容色俊美妖异,肤色呈现出魔化的苍白。
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竟□□地立于天地之间,脖颈修长如兽,裸露的肌肉有力地偾张,身下仅有一团团看不透的黑色魔气旋绕,勾勒出雄壮的形貌。
蚁魔簇拥着他,嚷嚷着要魔王亲手把杨青山的竹骨捞出来。
竹叶一族隐秘千年,浑身是宝,要是吃下不知会长多少功力。
“你们享用吧。”男人淡淡道。
他似乎对这些疯狂并不敢兴趣,与其说是纵容它们魔乱,不如说他的心中牙根儿没有这些,魔头怎么会有心呢。
“顾,顾青莲。”
高空中极其微弱的一声唤,男人黑森森的瞳仁里闪过一瞬的恍惚,抬起头,冷冰冰地开口道:“是你在叫我?”
“在你小时候,你路过我家门口,我给你递了一碗热汤,你还记得吗?求求你,念在我当初对你好过的份上,放过我娘亲,我爹已经死了,我哥哥也不在了,我只求你放过我娘,我愿意去死!”
顾青莲望着被缚在塔柱上的少女,她大概是力竭了,小腹以下的身体渐渐变成竹节,上身的衣裳也被烧得破烂,肌肤土灰土灰的,胸前坠下来的云团剧烈地战栗着,和那张吓得惨白的小脸一样不争气,睫毛黏泪,唇也因嘶喊而干裂,一双小鹿一样水灵的眼睛红肿透了,和初见时的张扬明媚截然不同。
竹叶一族的大小姐,竟也落得这个境地么?
他目光不动,道:“我记得你,杨婉竹。”
“念在我曾经对你好过的份上,求求你……”她甩掉所有的尊严,低声下气地求一个魔头:“求求你放过我娘……”
顾青莲欣赏着她的卑微,恶劣一笑。
“对不住了姐姐,”他的声音渐渐低了,像是在说悄悄话,每一个字都足以杀死少女心中的希望,“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吃甜,你那碗热汤,糖放得太多了。”
说罢,上演了另一番酷刑。
杨夫人的手脚被蚁魔全部折断,开膛剖腹,连肠子都拉出来三尺多。顾青莲像是找到了某种乐子,把她抛在空中放风筝玩。
蚁魔们大声欢呼着,桀桀的笑容让这场虐杀变得更加毛骨悚然。
事到如今,杨婉竹心中竟不怕了。
亲族无一不被杀,她孑然一身,生有何欢死又有何惧?苦苦哀求求不得魔头的一丝怜悯,不如放手一搏,便是死也死的得偿所愿。
她暗暗挣断最后一根骨,以血肉之躯冲破束仙锁的束缚,然而灵力耗尽,她也化为一截与身量相当的竹体、
于是她就这么直直地下落,带着舍生忘死的决心,猛地刺向底下的顾青莲。
兴许是过于大意,不曾想一介俘虏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竹骨居然在顾青莲的心口擦出一尺长的伤口,虽伤不见血,但足见威力。
顾青莲捏住那截纤弱竹骨,咬牙切齿。
“剥皮、取肉、烧火、燃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