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见此,便准备再加个压,于是说道:“我如此费劲寻那母女二人,崔长官怕是早有猜测,您觉得我此番前来,说服韩师长的概率有多大。”
陆离非常自信,这几句话一定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陆离与韩明一旦达成共识,北平与济南甚至华北其他几省联合起来,那委员长放置在济南的这杆称就一定会倾斜。
崔复山竭力稳住心神,也罢,既然天平终将倾倒,那压倒一方多他一个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他稳不住这局面,也无人保他性命,他求自保,无可厚非。
屋内沉默半晌,崔复山下定决心般抬头看向陆离,“那便如此吧,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其他的,就但凭陆老板和楚司令吩咐了。”
是个识趣的。陆离心中暗道。
陆离让张勋诚安顿好了那对母女。
“陆老板,可要给韩明那边下请帖。”
“先不必。”陆离摇了摇头,“且过几日再说吧。”
张勋诚虽有些疑惑,但心知陆离心中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便没再多问,拽着还想再问些什么的徐骋一起回了房间。
徐骋则是一脸懵,拽着张勋诚问道:“勋诚哥,陆老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他既是要拿那对母女与韩明做交易,为何还不急着给韩明下请帖?”
张勋诚一脸无奈地敲了一下徐骋的脑袋,“没事不用乱打听,上头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行,你师父就没教你跟着上面人做事要把嘴闭紧吗?”
“没有,”徐骋一脸无辜的冲张勋诚摇了摇头,“师父只告诉我,不懂的事情要多问。”
张勋诚扶额,但良争这话说的也没错,他竟无可反驳。
张勋诚叹了口气,“你师父说的对,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对。”
徐骋看着张勋诚点点头,似懂非懂。
“算了,收好你的情报就好了。”张勋诚只觉得心好累。
之后几天,陆离只是带着锦成班的众人在提前租好的戏园子进行排练,那戏园老板自然是听过陆离的名字的,陆离要巡演的消息一放出来,他和济南几家大戏园子的老板就在明里暗里较着劲,毕竟要是能接下陆离的演出,那好处就不只是多赚点钱那么简单了,听说那陆老板与北平的楚司令交情匪浅,他这一次出来,楚司令甚至将自己的副官派过来跟在陆老板身边,足可见这位陆老板的炙手可热,跟这一位打好关系,说不准能结识到不少达官贵人,对这戏园来说可是件大好事。
陆离排练的这几天,除了一些戏迷,也有不少济南的同行想要来拜访他的,陆离跟戏园老板打过招呼,于是戏园老板就出面一一婉拒了他们,又照陆离的意思挨个给发了请帖,告诉他们陆老板于六日后设宴,到时再请各位同行一聚。
那些人拿了请帖,一个个都高兴的走了。
陆离要设宴的事很快传了出去,济南梨园行当的人大多数都想求一张请帖,不为别的,若是能和陆离搭上关系,或者学习一二那也是很值的。
六日后,众人如约赴宴。
席间,陆离特意让兰微带着那对母女同坐,其中有不少眼尖的认出了兰微和他身边的女子。
当年兰亭戏班红极一时,比起如今的锦成班也毫不逊色,今日来赴宴的有不少梨园行的前辈,自然也是认得兰微他们的。
“这,我若是没看错的话,坐在陆老板身边的是兰微兰老板,他身旁的就是他那唱花旦的师姐程月茹?”底下的一位班主和旁边的人低声道。
“应该是,当年在南京的时候我曾去兰亭戏班和兰老前辈学习过一段时间,见过他们,肯定错不了,只是,这兰微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如今又跟着陆老板了?”
“嗐,这事啊当年算是隐秘,你还记不记得刘鸿年的那个独子刘启明......”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陆离坐在上首也只当没有听见,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宴席结束后,兰微忍不住问陆离,“你今日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将动静闹的这般大,你是怎么想的?”
兰微的确是十分不解,陆离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月茹母女从崔复山那儿弄过来,难道不应该赶紧去和韩明谈判吗,怎么反倒是这般大张旗鼓地请客,还将月茹母子带了出来,今日席上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韩明的耳目,万一消息传了出去,韩明冲他们发难,那就棘手了。
陆离看了看身旁同样竖着耳朵,一脸不解的徐骋,突然笑了,“行了行了,叫上勋诚,咱们回去再说。”
几人回了住处,管事的早就带着去戏园排练的众人回房休息了,保姆收拾完屋子也离开了,此时客厅一片寂静,程月茹知道陆老板他们定是有话要说,于是跟陆离打了招呼,就带着女儿上楼休息了。
其实一开始程月茹是有所顾虑的,她和女儿被监禁多年,对所有人都是草木皆兵的,直到兰微过来劝她,并保证陆老板一定不会伤害她和她女儿的。她和这个师弟从小一起在兰亭戏班长大,当年兰微出事也不忘给她安排好住所,她自然是信任兰微的,因此也就慢慢放下了戒心。
见四下无人,陆离方才叫众人坐下。
“你们是不是都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请客。”
兰微和徐骋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点头。
张勋诚坐在一旁很想翻个白眼。
饶是陆离也忍不住笑了。
“你们定是觉得,我既然已经拿住了韩明的软肋,就应该捂死了,然后直接找到韩明,威逼利诱。”
兰微徐骋对视,然后点头。
张勋诚“呵呵”一脸。
“我的确可以这样做,但是有风险,毕竟我手无寸铁,单枪匹马闯进去,不仅威胁不到他,还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必须得等他亲自来找我。”
“那陆老板你完全可以写封信给韩明,让他带着诚意来赎人啊。”徐骋如是说道。
“只怕带来的不是诚意,是子弹。”张勋诚忍不住开口道。
陆离笑着点点头。
“我们如今势单力孤,即便背后有江安撑腰,但他远在北平鞭长莫及,所以对付韩明绝不可硬碰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不请自来,最好让他察觉不到我们有威胁的意思。”
“哦,”徐骋恍然大悟,有些兴奋地说道,“他若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那就是他自己找上门的,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想打听月茹姐母女的下落,就得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并且他还要忌惮我们和崔复山之间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张勋诚补充道。
陆离赞许地点了点头。
“而且这样也可以尽量减少月茹母女在中间起到的作用。”
兰微瞬间明白陆离是想要尽可能保护月茹母女,于是忍不住道了谢。
陆离摇摇头,“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况且拿女子和孩子做筹码,我也是惭愧得很。”
几人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去休息了,张勋诚这才想起将白日里收到的信件交给陆离。
“师座寄来的,陆老板如果要回信,明日给我就行。”
“好,”陆离接过信,“辛苦了。”
陆离快步回房,拆开信,入目便是楚子潇端正的楷体字迹,都说见字如面,信中寥寥数语,陆离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指尖在那句“甚是思念”上来回抚摸,嘴角不禁噙了笑意。
他忙走到桌前,拿起笔,准备给楚子潇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