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社交圈再狭隘,也总会有些客人前来拜访西里尔的,比如年轻的姑娘乔治亚·斯威尼。她哥哥菲尼克斯一听说西里尔从楼上坠下受了伤,就将此前的仇怨一笔勾销了,还对报纸上的报道嗤之以鼻,痛斥拍摄血案现场的记者毫无良心可言。当妹妹提出想去探望,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去吧,乔治亚,这次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等他养好了伤,我就请他来喝些黑啤酒。”
可乔治亚对西里尔的爱好一无所知,也对病房里的规矩没底,只好凭着自己对西里尔的了解,把家里看过的旧报纸带来交给西里尔。
西里尔生出了一些潦草的胡子,头发也变长了些。黑发足以盖住脖颈,偶尔也会狼狈地遮挡视线。配上那双忧郁而疲惫的眼睛,看起来倒有了几分法国人的样子。或许是因为眼睛受伤,这双“浑然不觉就把某人迷得神魂颠倒(如雅各布所言)”的眼睛视力下降了。这跟营养不良也有关系,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好起来。这倒是没有太影响生活的,只是他有时候不得不眯着眼睛看东西而已。
当看到这位年轻的医学高材生现在不得不眯着眼睛费力看清字时,伊里奇·格里格列夫好心向他提出了建议:“或许,您该考虑配副眼镜了。”
“……我知道了。”
颜色本就算不上明亮的眼睛越发疏离。听闻此话,德米特里忽然明白,这下西里尔真的是永远要和外科医生的工作诀别了,或许别人真是不该向西里尔揭穿这个真相。
他只跟西里尔生活了三年,对对方的全部了解也就仅限于此。可他那善良的哥哥实在好懂,实在是过分好懂了。于是他越沉默,德米特里就越想流泪。
最后他终于捂着自己的嘴,靠着墙角崩溃地滑到最底下。现在他只想无声无息但随心所欲地哭一场。或许眼泪并不符合世人的期待吧……但现在,谁在乎呢!
西里尔迷茫无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
“对不起,西里尔,真的很对不起……你现在很疼吧,可我帮不上你的忙,没法让你好受些,甚至还是得向你索取、索取……”
“原来只是为了这个,”西里尔沉默许久,还是将伤痕累累的手藏到了自己身后。“我还以为你是被我现在的样子给吓坏了。”
当天下午,德米特里跑去了二手商店,以一副不容抗拒的严厉姿态强迫店主约翰尼雇佣自己。
约翰尼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可是我又不需要你这么小的店员!”
“可是你卖假货,不是吗。”德米特里颇为耐心地说道。“你卖给我哥哥的手风琴也是假的。”
他倒是个富有教养的孩子,在提出要求之前,还会习惯性说一声“劳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