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筝像是被这敷衍的回应刺痛,摘果的手突然发狠,树叶被摧残得噼啪落下:“你要信我啊,哥。帐篷里黑,我要是能看清……”声音渐低,几近被风声掩盖,他又接着补充,“我力量A、体力S,对人难控力道,我不是怪物。”
褚方知正抬手摘果,听到这话猛一转头,只见男人眼尾泛着病态的红,指缝间渗出的果汁像稀释的血,一滴一滴在泥地上晕开。
“你很好?”他匆忙挂上了僵硬的、哄孩子假笑。
林桓筝脑海中不断浮现玩家的疏离,曾建木与褚方知的私语之前全听进去了:“重来一次还是这样……”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抬起头,“我最在乎的只有你。哥,要是你也不信我,我——”
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转瞬间又化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想你受委屈。”说完这些,他抖着唇,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轮游戏一定发生了什么,林桓筝似乎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结,不知病症是否也与此相关,褚方知只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心尖蓦地一疼,丢掉了果子,走近些,依旧是冷静自持的样子:“听着,是你救了他们。要不是你及时打晕……”
“他们早被鲨鱼吃了。”
这个拙劣的玩笑让林桓筝睫毛颤了颤。他乖顺地低头认错,却在褚方知转身离去时,盯着那道背影露出了近乎病态的笑:“那哥要先吃鱼吗?”
“一会再说,别胡思乱想。”
距他们出发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把营地附近的果子薅光了,拎着四桶果子回到篝火处。地上还有三个不太清醒的玩家,曾建木也没组织分配新任务。他和陈兴一起,在褚方知没回来前,隐去了张明明和老韩的相关内容,讲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褚方知远远扫了眼坐着的玩家,几人瑟缩在篝火旁,看向林桓筝的眼神依旧充满恐惧。他不想分辨这恐惧是源自于何处,只觉得被众人和旧事绊住的林桓筝甚是凄惨。不知不觉中,他真把林桓筝当弟弟养了。
曾建木站起来解释:“昨晚上的情况,我和陈兴都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但没有效果。以结果为导向的褚方知,愣是没给曾建木面子:“如果不是桓筝,你们早就葬身鱼腹了。”
“可他下手太重了!”一人指着自己青紫的脖颈,“那眼神比BOSS还可怕!”
“对对对,那根本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杀过人吧?绝对杀过!”
“谁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血……”
恶意如毒蛇缠绕上来,在这地狱般的游戏里,玩家们或多或少都沾了血,却偏要装出圣洁模样,把杀戮的罪名推给他人。林桓筝捂住耳朵,肩膀瑟缩着。
“救你们不如救条狗!”褚方知一把将人按进怀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至少狗还知道摇尾巴!妈的。”
林桓筝在熟悉的体温里战栗。
哥还爱我……
他果然还爱我……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得指尖发麻。
“桓筝,我们走。”褚方知拽着“神色惊惶”的林桓筝,快步冲进丛林。在他看来,这人敏感多虑,不能再受刺激了。
“什么人啊!”一些人还在指责。
“够了!”
曾建木的呵斥声在林间炸开。他抓起一把野果,起身追上去,边跑边吼道,“停停停,兄弟别冲动。”
褚方知听着身后的声音,不觉加快了脚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竟能半拎着1米9的林桓筝狂奔了千米。待回过神来,早已体力透支,右臂颤抖得连水瓶都握不稳,喘得像个破败的风箱。
这人每口饭都吃进去了,他停下来感叹道,是真重。
曾建木喘着粗气追上:“那些人忘恩负义,我和陈兴都清楚——”
林桓筝摆摆手,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气势,示意曾建木先停,等褚方知先把水喝了。
男人匆匆喝完水,顺平了气,神色已经冷了下来:“这就是你想救的玩家?”
曾建木此时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这才惊觉,眼前这个挺拔如松的男人,全然不是自己思想里先入为主的老好人模样。男人就那般静静地站着,散发着足够强大的上位气场。温和表象下,藏着的是近乎冷酷的生存逻辑。
此人杀伐果断,理智机警,绝非池中之物。
“我的原则很简单,”褚方知垂下手,没等曾建木回答,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自己人,我拼死相护。至于其他的人,”说到此处,他想到众人挤兑林桓筝的情景,语气夹杂着怒火,“与我何干。”
曾建木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却被林桓筝横臂拦住。
褚方知微微仰头,望向枝桠缝隙间洒下的阳光。突然无比怀念起小世界中,那个团结高效的团队,一同拼搏的时日,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过。只叹如今自己深陷这莫名困境,也不知小世界又成了什么模样,是否已经崩塌,胸中一时被惆怅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