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虽然听见了六子的话,可还是害怕的躲闪,这么一躲,六子发现了他身旁一个有点变形的矿泉水瓶子,里面有半瓶快要结冰的水,水瓶旁边有个油乎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巴掌大的,被咬过的一块饼子。
这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孩子,也是护食的。
可是他到底没快过六子,六子一把拿过了那瓶水,那孩子只能护住剩下的饼子。
折腾了大半天的六子,又累又渴,这带着冰碴的水灌进肚子,来了个彻底的透心凉。
六子想抢过那块饼子不是难事,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连瓶子里的水他也没全部喝干,留了一口,然后把皱巴巴的瓶子扔到了那孩子的怀里。
“和你一伙的人要是回来了,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在这借住一宿。”六子心想,还是得说仔细点。
说完六子拎着那跟木棍,就走出了这要倒的破房子。
外面的天色比他进屋时暗了一些,数九寒冬的北方,冻死人是常有的事,眼下要紧的是先把这一宿扛过去。
城郊的破房子,在天色渐晚的光线下,那破败的样子像个鬼屋,白天都鲜有人经过,更别提这冻的人睁不开眼的晚上了。
六子一边捡着地上的干树枝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自己没命的跑了这么大半天,雷哥那群人,应该是被他彻底的甩掉了。
六子这一年十三岁,七岁那年爹妈打工的化工厂爆炸,他一下子成了孤儿,爷爷奶奶死的早,六子的妈又是远嫁,家里的亲戚哪个不是过了上顿没下顿的,谁能管这么个孩子呢。
周围的人都说村里能管他,六子以为自己会进孤儿院,可也不知村里是怎么给联系的,大半年过去也没有个消息,他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白天去上学,放学了就在外面闲逛。
这样的孩子被雷哥盯上,都是早晚的事儿。
六子农村长大,可没去过什么幼儿园,爹妈整天就想多赚点钱,家里又没老人帮衬,刚刚五岁时,六子就被塞进了小学。
他倒是不让人操心,上课老师讲什么他就学什么,别看年纪小,上课还是能坐住的,老师留的作业也能完成,没想到五岁的孩子,就这么跟了下来。
要是爹妈都在,没准六子还是个读书的材料,也能上镇上读个中学,谁成想,爹妈早早的没了,他一个人勉强读完了三年级,八岁时被雷哥收编,悄么声的离开了自己出生的村子,这孩子没了也就没了,都没人找过。
雷哥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和力气,晚上睡觉鼾声如雷,所以大家也都叫他雷哥。
彼时的雷哥还不到二十岁,但是凭借着自己一把力气,也混出个名号了,手下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雷哥能有什么好营生,不过是打架斗狠正地盘,养着手下的野孩子去乞讨,去磕头要饭,然后回来把钱如数上交。
要饭的都是年龄最小的那群孩子,然后再派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暗中看着,防止要饭的孩子跑了。
雷哥还是懂管理的,负责看着的孩子日子比较清闲,还能在雷哥那吃到点好的,偶尔还能分点零花钱,这可比自己去流浪安全滋润的多,所以他们也乐得跟着雷哥,然后看住那些要饭的小孩。
小孩子嘛,什么样的都有,身体有病有残的,跑也跑不了,那些没病没残的,不服管想反抗的,基本打几次就都老实了,打不老实的就直接打残,残疾了看起来更可怜,更能要到钱。
而那些慢慢长大的孩子,终于熬到了可以看着别的小孩要饭,自己就能在雷哥手下混口饭,这日子比流离失所居无定所好多了,起码还有雷哥罩着,雷哥的小团体日益壮大着。
六子的名字是雷哥给的,也是他的排行,一晃,六子跟了雷哥五年的光景,他从街头乞讨要饭的小孩,也变成了其他孩子嘴里的六哥。
他可是扎扎实实的上过三年学,就这文化水平,在雷哥这伙人里,已经算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了,雷哥也上过两年小学,但是他连拼音都没学会,所以识文断字的活,还是得六子来做,这也就使得他要饭的日子并不长。
六子的脑子挺灵的,上学早,一直都和比自己大的孩子在一块玩,孩子气少了很多,尤其是早早没了父母,自然心眼锻炼的更多些。
有些孩子来了不服管,但是六子自打跟了雷哥那天起,就挺顺从的,因为他无处可逃,生存下去就是第一要义。
六子听话又会识文断字,雷哥挺稀罕他,他几乎没怎么挨过打,也算是在雷哥的保护下过了几年。
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比如六子的父母就是勤劳朴实的庄稼人,农闲的时候一刻也不停歇的去化工厂打工,就想靠自己的双手多赚点钱,可是一场爆炸一切成空,连最后那点赔偿款都成了迷,不然他也不能迟迟不被送进福利院。
六子跟了雷哥的时候,已经是上了三年的小学,心智上怎么也不是个小孩了,这些年在雷哥周围,他看着很多事发生,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得活下去。
要饭这活就跟以前的丐帮差不多,都是各有各的地盘,随着雷哥队伍的壮大,他也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看似大家天天散落在各个街道边,其实谁也逃不掉雷哥的眼睛,每一个人都是雷哥的眼线,每一个人又被其他人盯着。无形之中变成了一张网,大家谁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