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时候,顾雅正和闻晓意玩着跳棋,落后了两个子。
正是关键时刻,她盯着棋子,习惯性地喊管家,“薛管家——”
过了一会,门铃再次响起,顾雅疑惑抬头,四处看了一圈。
闻晓意跳子,又占下一个角,提醒道:“管家爷爷拿着我的手表聊电话去啦。”
顾雅抓着棋子,被轰过的脑子缓慢地转动起来,想起来了。
和薛殊那场惊天认儿比起来,显然闻羽的安危更重要一点,所以他们暂时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薛管家和薛殊保持通讯,一起去排查薛诸会在的地方,而她陪着睡不着的闻晓意等爸爸的消息。
“哦,忘了呢。那晓意等一会,阿姨去看看是谁。”顾雅正要起身,余光扫过棋盘,瞬间判断出局势——闻晓意再占一角,她就输了。
起身的动作暂停,顾雅移开目光,装作顺口道,“等阿姨回来我们重开一局叭。”
“嗯?”闻晓意挠挠头,这是他们玩的第一局,他还有点没记住赢的规则,轻易就被套了进去,“好哦。”
“……咳,”顾雅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按下想要反悔的那点悸动,“那晓意帮忙收一收棋子,好不好呀?”
“嗯。”闻晓意应声,在棋堆周边转着,把一个个棋子捡起放得整整齐齐。
还是个有点强迫症的小孩,不过看起来注意力已经从找不到爸爸的难过里转移开了。
顾雅凑过去揉揉闻晓意的脑袋,起身往门口走去。
“大晚上的,会是谁啊?”
她打开监控确认了一下,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衣着齐整,面容精致。
见到门开,女子收回准备按第三次门铃的手,嘴角扯起职业礼貌的笑容:“您好,顾女士,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薛先生聘请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顾雅接过,名片上显示的是知名律师事务所之一——丹徕,而眼前的这位她也有所耳闻,是事务所非常出色的一位代理人:“闻律师?”
“是的,您好。”顾雅讶异中带着敬佩的语气让闻律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飞速调整好。
“薛诸请律师干什么?”
“薛先生在我司咨询了继承权相关的内容,并且委托了我来和您协商。”
顾雅奇怪道:“但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已经自愿放弃了他所有的继承权。”
“是的,女士,这件事在我司亦有记录,但根据薛先生几个小时前刚作出决定,要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另一个小孩,他委托我前来,尽快确定那个孩子的继承权……薛先生说那孩子在这里?”律师的语气客气又疏离,随着一串官话下来,笑容丝毫不变,即使最后一句话是个问句,她也念得像一个陈述句般刻板。
“是这样……”顾雅有点迟疑,在她看来,那些决定都只是薛诸的一意孤行,闻晓意很爱他的父亲,恐怕不会自愿离开闻羽。
而且这个孩子与闻羽的血缘毋庸置疑,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孩子的,不过顾雅想,哪怕薛诸从血缘上下功夫强制闻晓意离开闻羽,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位律师大概要无功而返了。
思索了好一会,顾雅抱歉笑道:“请进吧,但是可能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闻律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维持着自己的礼貌道:“打扰了。”
她的表现太过奇怪,顾雅重新活跃起来的脑子一动,忽然从律师不对劲里察觉到一点——眼前的人好像把这一场继承人的变更理解成了婚变。
再多联想一下,顾雅立刻猜到——闻律师根本不是在处理豪门恩怨上名声大起来的,一定又是薛诸直接指名,她推脱不开,即使心里很不乐意,出于职业操守和事务所要求,也必须来办这件事……
看着闻律师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向她微微鞠躬,顾雅无奈又愧疚地摆摆手。
等会一起解释吧。
顾雅将人让进来,关上门,和她一起走进客厅:“关于那个孩子,我想我必须和您解释一下,那不是我先生的私生子,而是……”
蹲在地毯上盘着跳棋规则的闻晓意听到声音,从沙发后面探出头。
圆圆的桃花眼和律师对上,双方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毛毛?!”
这一声仿佛给闻晓意输入了什么指令,他立刻哒哒哒地从沙发后面跑出来,动作之间不踹翻了一点点理好的棋子。
一个飞扑,闻律师身上多了一个挂件,闻晓意用肉嘟嘟的小脸一个劲地蹭她的脸,疯狂从亲人身上汲取令人安心的气息。
顾雅听见小孩激动的声音带着情绪崩溃的哭腔。
“闻缇姑姑!”
——
“什么情况?”
薛诸抬起眼,路尽头的废弃工厂里只有几点闪烁的光芒,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东西。
司机疑惑地打着转盘:“灯又坏了?”他在心里腹诽:灯坏了不会打手电吗?这时候省什么事儿啊。
绕过弯路,从工厂的大门看进去,变换的手机光微微照亮了黄毛的脸,在他旁边,模糊的光影照出一个半跪的身影。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能刷手机就什么都不管了,这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得了,”司机奇怪黄毛怎么不重视老大的到来,想了想还是拿捏着度说了句话,“不过厂里灯泡老坏也是麻烦,桑子估计买灯泡去了,小黄也算是敬业的。”
后座没有动静,司机估摸着老板的心思,闭上嘴。
开到工厂前空地上,他正要停车,薛诸平淡的声音响起,下了个更奇怪的命令:“打灯,开过去。”
“这……”司机迟疑了一下,前面可是大门啊,老板的意思难道是……撞门?
“开。”
司机没再多话,打开远光大灯,一脚油门下去,工厂大门宣告报废,半敞着的门板被车头顶着飞出,门边的一块铁皮被大力撞开,辗转在车轮下变形,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工厂被灯照亮,被黑暗盖住的不确定性消失,薛诸将工厂里的东西尽收眼底。
黄毛迎着大光,捂着眼睛蹦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开这么大的灯是想把我眼睛晃瞎……”
他喊道一半,想起车里的人物是谁,慢慢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