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与动静。
忽然,叮铃铃铃的闹铃声响起。
男人刻意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平铺直叙:“5:30,起床,洗漱。”
低沉的声音伴着闹铃的铃声连响三遍,直到提醒次数耗尽,闹铃结束。
界面退去,息屏前的信息界面闪着。
司君涧:他与他的爱人过得还不错。
司君涧:分享给你。
司君涧:照片
司君涧:照片
司君涧:照片
……
那些照片里都有闻羽,和一个温润的男人。
一个薛殊见过的男人。
有他们相伴回家的照片,也有他们抱着那个名为毛毛的小孩走在路上的合照。
或者说偷拍。
过了几秒钟,手机的光亮再次暗下,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厚重窗帘后透出一抹霞色天光,洒在桌面上。
上面躺着一张背面朝上的照片。
能看见清秀的字迹:致毛毛——我的毕生所爱。
落款:闻羽。
不需要将正面翻过来,薛殊已将照片中的场景牢牢刻进了脑海里。
清丽美好的青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及其温柔。
黑色的字,薛殊却在反光里看见了艳红的血色。
那血色也落进他的眼底。
——
“铃铃铃铃铃铃。”
“7:00,运动,健壮的体魄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7:00……”
……
男人的声音透出期待,让薛殊自己都感到了一点陌生。
早晨的阳光穿透阻挡,在因熬夜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印出暗色的花样。
鼓励运动的话语刺耳,他一动不动地陷在床上,神色空茫。
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可他算得十分艰难。
四年前闻羽回国以后就有了孩子……
闻羽……厌恶那一夜的男人吗?
薛殊捂住了一直抽痛的心口。
仔细想想,闻羽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的孩子。
再次相遇的第二天那通电话、葫芦塔里先后出现的两人、闻羽家那些五彩可爱的物品、还有昨夜许多欲言又止……
薛殊仰起头,无声地笑着,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
闻羽很爱那个孩子,非常、非常爱。
他该去看看他,离得不远,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上一次遇见的时候,他还在感叹缘分的奇妙,让他遇到了一个那么像他心上人的孩子。
那双缩小版的桃花眼很可爱,令人心软。
可他又害怕,在那个小孩脸上辨别出属于他母亲的特征,然后自然地联想起闻羽爱着孩子的同时……也曾爱着另一个人。
他会疯的。
疯子控制不了自己。
“铃铃铃铃——”
“8:00,早饭时间。”
“8:00,早饭时间。”
“8:00,早饭时间。”
薛殊收敛了嘴角的弧度,闭上眼睛。
思绪不能放任。
一旦放开辖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将他捆起来,圈养起来。
用金色的锁链紧紧绕住细白的脚踝,在上面勒出燥虐的红痕。
让那双桃花眼在欲念里,在被迫到临界的地方……
落下只属于他的情动。
哪怕那眼神的底色是……让他难堪的恨意。
薛殊猛地睁开眼。
“玲玲铃铃铃!”
第三个闹铃响起,男人的声音带上了显然的激动。
“8.30,该出门了,早到会给人好的印象。”
“8.30,该出门了,早到会给人好的印象。”
“8.30——叮——”
再也受不了地摁断闹铃,薛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清透的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落下。
薛诸是个疯子。
他好像……也是个疯子。
——
顾维拉开门,“姑姑!你终于来了……”
优雅的女士将行李箱和伞递给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走进屋里。
嘴里的话被这行李箱一卡,顾维卡了几秒,转而问道:“姑姑,你这是……”离婚了?
他脸上控制不住地期待在涌动。
顾雅摘帽子的手一顿,猜都能猜到这小子在想什么,回头撇了他一眼。
顾维:“……”
他失望地放好东西,跟在姑姑后面将她脱下的帽子手套一一挂好:“那为什么出来住了?”
“出来住好几天了,薛诸不知道又怎么了,在屋子里倒腾着空房间,吵死了,我就出来了,薛殊呢?”
“唉,打电话给您就是为了这个。”
昨晚事发突然,顾维只来得及将房子的布局改回来,为了宴会做的一些装饰他还没收拾掉。
顾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拨弄了几下茶几上的扩音设备。
“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宴会玩得不愉快?”她顺手将设备连上自己的手机。
顾维泡了壶茶端上,苦下脸:“那可真是太愉快了。”
“嗯?”
顾维组织了下语言,脸上犹豫着,“昨晚……薛殊好像快和他的心上人互通心意了。”
顾雅女士划手机的手顿住,反应迅速地压住自己的嘴角,轻咳两声,端起天青釉色的茶壶慢慢摇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