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见林漾突然化身中年阴湿狡诈大叔,对还没反应过来的陆老师一顿行云流水不着痕迹、尺度适中,却让人感到压迫满满、十分不适的骚扰后,皆目瞪口呆。
众人瞬间对面色煞白如纸,宛若落入狼口的小白兔陆老师泛起了怜爱之心。
表演结束,林漾立马换了副模样,对陆老师说。
“只是表演而已,一些必要的肢体接触我能理解,也不会抗拒,唐老师你不用担心,放心大胆来吧。”
众人被炸得外焦里嫩:我们不理解啊!这也太大胆了吧!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漾不经意瞥到众人见鬼的表情,想到自己没跟陆老师打声招呼就直接演示的做法实在是太冒犯了,连忙道歉。
“抱歉抱歉,我职……”业病犯了……
那个作为大明星过着瑰丽绚烂人生的美梦,林漾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可她再次将那个梦境里发生的事代入现实里了……
“我只是想和唐老师顺一遍戏而已。”
越梨看到一半害怕得和阿曾缩成一团,她瑟瑟发抖,“啊——我的眼睛和心灵被骚扰了,my eyes!呜呜呜……”
突然间,吉光跟着赵老师鼓起了掌。
“好好好!我的女儿啊!你的演技总归是回来了!”
饰演余晓林父亲余锋的赵老师赞赏上前,如是说。
“你抓住了精髓!”赵老师说,“唐闻声是个虚伪的人,对余晓林,他心中的欲望就要冲破牢笼,但他现在的身份依然是个好好老师,他会不断地试探、引诱,可他还是能保持理性,他狡猾得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
趁着这大好机会,赵老师让他们赶紧架起摄像机,将这一段拍完,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谁知道林漾那忽高忽低的演技什么时候又发挥不出来了呢。
场景是晚上没关系,先拍,要是下回拍不出这样的效果,这条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就是得辛苦辛苦后期了。
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收拾起工具,而另一头的赵老师依旧对林漾的表演赞不绝口,阿曾则举着摄影机记录着这一幕。
阿曾自进入剧组就总喜欢举着相机四处记录,想到自己错过的时光,林漾向阿曾借来了之前的花絮卡带。
“病了之后你好像懈怠了很多,前段时间的你总是拼尽全力的。”翻找卡带的间隙阿曾说,“是演技突然开窍的原因吗。”
“这样不好吗?”林漾笑着反问。
“挺好的,终于不用陪你反复排练了。”阿曾打趣着将卡带递给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林漾笑而不语,和吉光倚在门边上,将第一卷卡带插进了机器中,即将点击播放。
这时阿曾带着越梨突然折返,神神秘秘地对她们笑道:“对了,这些卡带现在我只借你们,可别给别人看哦。”
林漾与吉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她耸耸肩按下了播放键。
“……你们几个说说看余晓林现在该是个什么状态,一句话概括。”
拍摄余晓林来到红橘湾小镇的花絮中,镜头里的赵老师提问道。
另一面看好戏的江渝几个坐不住了,眼神闪烁。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逃得过赵老师。
“躲什么躲?就从吉光开始,阿曾、江渝做准备。”
镜头外的阿曾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像是在说她一个拍花絮的做什么阅读理解啊?公报私仇?
然而赵老师却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心想着吉光是女主总该没错,让她给她们带个好头,却没想到吉光的回答令自己两眼一黑。
“心惊胆战、庆幸、迷茫。”
“……”
赵老师皱着眉,还抱着一丝期待:“你……展开讲讲?”
“展开讲讲。”吉光做作惊讶地多问了句,“行。”
“余晓林心中三分心惊胆战三分庆幸四分茫然。”
听了吉光一通半废不废的废话后,赵老师手紧抓讲台、身体向前,一副小心我踢你的表情,但最后似是想起自己还没到退休年龄,深吸两口气生生忍住了,又看向阿曾。
“嗯……”阿曾沉思了一会,深沉开口道:“可能,去错了地方不太满意。”
赵老师疑惑叉腰,“你告诉我哪里看出她去错了地方?”
阿曾一本正经:“从锋哥你不满的口吻。”
“我——!”
赵老师岔气跌坐回板凳上,“江渝!”
江渝可是这部戏的导演,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
“刘姥姥进大观园?”
赵老师终于爆发,“大观园?什么鬼的大观园,我一会送你进动物园做镇馆之宝!”
被她们几个气得原地踱步的赵老师沉默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他背过手,沉声道,“看来,是该让学校查查你们那届的论文了。”
阿曾江渝讪讪笑着将赵老师拉过一边。
“赵老师我们说笑的,只是想要林漾自己悟出其中的道理,才这样说的。”
“你们最好是!”赵老师语重心长,“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天天那么幼稚……选的人一点专业也没有,别的角色也就算了,这可是女主!居然把剧本也交给她,搞到拍摄拖到了现在。”
“老师你听我说……”
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镜头里江渝拉着赵老师来到了房子外头,声音也小了下来。
为了探寻真理,阿曾悄悄跟了过去,在墙的另一面停了下来,用摄像机录下了他们的对话,只可惜他们的对话太过小声,整体断断续续的。
“是我们的投资人……”江渝的声音说。
录到这儿时,画面里很久都没再传来声音,阿曾似乎是想要将摄像机伸远一点进行收音,画面晃动了一下,录到了一点儿他们的身影。
猛然间,赵老师发出爆鸣,义愤填膺道:“小渝我们别怕他!大不了不拍了!不要向恶势力屈服!”
“不用了老师,这是为了我的梦想应该付出的代价。”江渝掩面假哭。
他们只聊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教室,这期间没有录到什么有用的话,而赵老师的提问也差不多了,最后他单独将「林漾」留下。
“小林,你对于你离开了十几年来每天都想要逃离的家,开启了盼望已久的新生,真的没有一点感受吗?”
「林漾」垂下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赵老师叹了口气,正要让她回去继续思考的时候,「林漾」开了口。
“有。”「林漾」平静道,“我不敢过去。”
“红橘湾日头很烈,那里人来人往、朝气蓬勃,特别美好。”「林漾」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可那与我无关,我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就看到不堪的过往;不敢停留,害怕会再次被抓住;也不敢前进,害怕美好是海市蜃楼,最后毁于一旦。”
“这很好啊!你全都分析得出来,怎么就表演不出来呢?”
赵老师摊摊手,一脸焦急。
「林漾」些许无措茫然,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语速越来越快,前言不搭后语。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有办法把这一切当成表演,这不是表演,开始有什么意义?我……”
“我、我能想到的,就是让一切停止在这一刻。”
摄像机似乎没电了,画面到这里突然一黑,戛然而止。
林漾哑然,抱着没电的机器陷入了很深的情绪,她想到自己穿梭到故事世界的第一天,想到她跳出火车轨道的那一刻。
原来,不是因为时空错乱或者剧本的特殊设计导致她站在那儿的,而是因为余晓林本身就决定好在那里结束自己的一生吗?
可为什么呢?
她明明刚逃出来,刚要开始崭新的生活。
怕回头看到自己不堪的过往吗?可是她已经逃出来了啊,只要向前走,那些过往就追不上她。
怕前方是虚假的美好吗?可也许美好的事恰可以占到一半呢。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呢?
她从家逃出来,到跑到红橘湾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余晓林写出的剧本历历在目,林漾知道自己再如何想象,也许都不足以概括余晓林受过的苦。
想到这,她胸口闷得像有千斤巨石压在上头,令她喘不过气,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堵得说不出话来。
“小林,你哭了。”
吉光抬手擦去林漾脸上的泪。
“她在这里有开心吗?”林漾偏过头问吉光。
林漾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吉光抱住了她。
“很开心。”吉光说,“但她说想家了,想家人了。”
“小林呢,在那里开心吗?”
“开心。”林漾手臂收紧,将脑袋埋在吉光的颈窝,“但我也想你们了,好想好想。”
吉光拍了拍林漾的背,笑得很甜,“欢迎回家。”
“你说余晓林现在过得好吗?”
“好吧。”吉光对上林漾的视线,轻声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们出来时,大家伙儿围在院里露天的灶台旁忙活,洗菜、切菜、生火煮饭……
众人闲谈欢笑,一切都井然有序,大家都随着这袅袅的炊烟融进了这里,林漾杂乱的思绪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余晓林是否在这一个多月和大家相处的时光里,感受到了以往而不曾感受到的东西而改变心底的想法了呢?
一切会好的吧……
“阿吉,陪我回个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