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限定单次争吵时长不超过十五分钟。第二,必须针对艺术创作和专业技术,不能进行人身攻击,不能向外牵涉到非工作时的友谊。第三……”他瞄一眼许溪竹的神情,虽然仍然皱着眉,但没有要爆发的迹象,“结束后要友好复盘共识。”
许溪竹正要开口,沈林舟又抢先补充道:“先说一句,我不擅长吵架,多吵几句我会头晕胸闷。你应该也不经常吵架吧?十五分钟真的已经是极限了。”说着还十分真诚地举起双手“投降”。
许溪竹无语凝噎,必须承认沈林舟说对了,她属于那种大声说话会把自己脑子震懵的人,确实不怎么擅长吵架。
“成交!”
两人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刚开始苏棠和阿澈还有些吃惊,两个在外绝对温和沉稳的人,怎么会这么直接粗犷地吵起来?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吵得太凶总归不好。就在他俩犹豫要不要进去劝架时,工作间的门忽然被拉开。
四双眼睛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难懂的困惑。许溪竹和沈林舟一脸轻松和谐,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去吃午餐。如果不是两人在饭桌上还在复盘刚才的争吵,苏棠和阿澈简直要怀疑当时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许溪竹:“其实我觉得你那句可以这么说,显得优雅从容,杀伤力还能提高几个level。”
沈林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腹黑,吵架都吵出方法论了……”
苏棠和阿澈对视一眼,这么双向奔赴的病情也是罕见。爱吵就吵吧,鬼知道这是什么新情调。
在沈林舟咆哮出那句话后,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制作作品的过程中受点小伤当然是难免的,他虎口处的月牙形疤痕就是当年烧瓷过程中被高温瓷瓶口烫伤留下的。
但令沈林舟介怀的是许溪竹的恋痛倾向,他担心她故意让竹刺往皮肉里钻。
“故意受伤,我有病吗?”许溪竹嗤笑出声,像听到个笑话般不在意地摆手,眼神却在低头的瞬间冷漠。
“不是病。”沈林舟喃喃道。
许溪竹没听清,正好装作不知道,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但沈林舟似乎有点不愿意轻易罢休的意思,“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从伤害自己中获得快感,直到自己尝试过才知道,那一瞬间内啡肽的释放同样可以在疼痛中产生快感。”
他走近许溪竹,举起留疤的左手,“当时正是我刚换了导师,和母亲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处理高温器材,我故意没带隔热手套。”
“最重要的是,疼痛中居然可以体验到超越以往的存在感。”沈林舟抓过许溪竹的手,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没有挣扎拒绝。
沈林舟开始给她挤刺,指甲在竹刺扎入的两边掐起一点皮肉,轻微上下滑动挤压,竹刺一点点露头,逐渐冒出一段能用镊子夹住的尖。
“疼痛或许能成为‘盟友’,帮助获得短暂的逃离和愉快,但你知道吗?”沈林舟抬头,非常认真地看着许溪竹的眼睛,“你的身体值得更温柔的对待,你值得拥有不依赖疼痛的平静与安宁。”
许溪竹心跳漏了一拍,感觉又有点心律不齐了。竹刺已经挑完,她有些慌乱地想抽回手,却被沈林舟牢牢握住。
竹刺被挤出去,伤口处渗出血珠,沈林舟忽然低头含住伤口,温热的舌尖卷走血珠。
“你疯了?!”许溪竹猛地从椅子上窜起,后退闪出三米。
被吸掉血珠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上,这会儿她心跳又有些过速了。
“消毒。弄疼你了?你看,疼了会叫会躲会怕留疤,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许溪竹有点生气,他在偷换概念。
“小心一点,虽说制作作品中受点伤在所难免,可老板也不会喜欢频繁工伤的职员。”既然许溪竹要扮演好老板员工的角色,他就陪着她表演。
沈林舟走了,离开了工作间。
许溪竹感受到对方最后真的有些生气了,但无法理解他在气愤什么,也想不通话题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们还是让工作的争执影响到私下的交集了吗?这是不是无法避免?
工作和生活,很难泾渭分明互不影响吧。
许溪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是在工作结束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时,桌上放着一盒崭新的酒精药棉。
她想说不定明天再见两人就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了,可是后来,两人很久都没再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