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香薰也是苦橙味,这时沈林舟这个人靠过来,带着他雪松香水的气味靠近。只是今天的雪松里带了□□味,不知道是想点燃谁。
“不是你先提起,我才跟着你的思路说的吗……”许溪竹小声嘀咕,语气有点不服气。
沈林舟似乎没想到许溪竹会是这样的语气,覆在许溪竹后颈的手明显僵了一下。气焰手足无措地收回去,他有些歉疚地低下头。
怎么就和她发起脾气了呢?
许溪竹见沈林舟情绪收敛,没想到一句软话效果竟然不错。不知道这人今天收了什么刺激,但他的手心很温暖,盖在酸困的颈椎上居然很舒适。
他的身体靠回座椅,手却仍停留在颈后,还很有技巧地揉按几下。
如果不是老板在给员工提供颈部按摩,许溪竹应该会挺享受这个氛围。空旷的街道,停在路边的车子,清甜的草莓香,温暖宽大的手掌。
“我的错,”沈林舟收回手,无意识地摩挲手指,“面试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面试问题?沈林舟这个人怎么样?
坦率来讲,她想过沈林舟的外形怎么样、衣品怎么样、艺术创作怎么样,唯独没想过这个人怎么样。但眼下沈林舟一副你不说我们今晚就耗在这里的样子,现编也得把老板的问题回答了。
“这个……首先呢,沈老板的感知力敏感细腻,能从生活细微碰撞出创作灵感,在之前合作中,我觉得咱们的配合度也挺高的,能迅速get对方想要表达呈现什么。”
“其次,沈老板人美心善慷概勇敢,关心身边人,别人有需求也会尽力帮助。”
话都是夸人的好话,但沈林舟的天线今天有点不对劲,接收到的都是“工作中你是个好同事好领导”、“生活中你是个中央空调”一类的信号。
沈林舟喉结滚动,车内空气不流通,她发间的草木香混着草莓甜腻的气息,在密闭空间发酵成危险的醺然。他伸手打开了车窗,“许溪竹,你从来只把我当老板看?”
“不然呢?”她笑着后仰,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总不能是深夜顺风车司机?”
她被沈林舟的反复试探弄得有些心烦,玩笑中也就带了些尖刺。
沈林舟被刺了一下,反而清醒了。
他用竹丝编织梦想,用瓷泥捏造未来,“趁人之危”把许溪竹拉进自己的圈子。是该庆幸让她离自己更近了,还是后悔给了自己一个无法更进一步的理由?
她会不会觉得,我请她加入工作室是别有用心?会不会认为对她的欣赏,全都来自某些不可说的心思?如果以自己想要追求的人向别人介绍她,会不会让她困扰、给她带来麻烦?
可麻烦似乎已经来了。
“我是说……咱们之前像朋友一样,现在距离近了,关系似乎反而远了。”沈林舟一手盖上双眼,看上去有些疲惫。
“一个称呼而已,没有那么严重吧。”许溪竹笑道。
称呼而已,最多也就是给自己提个醒。
“嗯,有道理。”沈林舟重新发动车子,“这两天先别去瓷窑了,最后去验收成果就行。抓紧看看资料,我明天发给你‘困兽’系列设计初稿,回头开会交流想法。”
该继续当个理性的老板,还是做个感性的追求者?这个问题比调配釉料配方还难。或许他该等“困兽”系列完成,等许溪竹的发展路径成型起步,等到他们都足够强大到能分清爱情与事业的界限。
但等待会不会像那只未上釉的素胎人像,永远停留在“未完成”的状态?
许溪竹对气窑烧制的温度控制毫不了解,也给周叔帮不上什么忙,确实没必要在那里耗时间。她欣然接受沈林舟的安排:“好的,我回去就……”
“回去就早点休息。”沈林舟打断了她,“后天的努力很重要,所以今天明天休息。”
许溪竹被逗笑,“行,听你的,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启窑那天,周叔用火钳夹出瓷瓶。竹节纹在朝阳下泛着青芒,侧孔边缘凝着滴釉泪,像露珠挂在竹梢。
许溪竹将早上在花店买的几支水培富贵竹插进瓶侧斜孔,竹叶与瓷瓶浑然一体,如同从竹节瓶中长出。
周叔看着之前觉得不伦不类的侧孔,插入竹枝后显得生动自然,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创意不错啊。”
“嘿嘿,因为这是高瓶,如果只是上方瓶口插花,放在桌面柜子上会显得有些高大笨重。侧面开孔插花,可以增加水平方向的延伸感,放在长桌上视觉效果会比较和谐。”
许溪竹有种被专业人士夸奖的喜悦感。周叔闻言仔细打量认真调整竹叶角度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惭愧。
“你整好了我来打包,沈老大的妈妈不是个好相处的。”
许溪竹不明所以,周叔前后两句话有什么关系?转折这么生硬。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沈林舟发来微信:【对你的第一个陶瓷作品满意吗?】
许溪竹没有回答,直接拍了张照片发给他。这是他要送人的礼物,重点是他满意吗。
沈林舟没有给出任何反馈,只在几分钟后回复一条:【下午两点工作室开会。】
既然没说不行,那就是行了。许溪竹从待办事项中划掉一项,下午提前十分钟赶到工作室。
然而当她推开工作室大门,看到的不是热情呆萌的阿澈,也不是风风火火的苏棠,而是一位身穿荷叶边府绸衬衫、配阔腿西装裤、手提金棕色Brikin的中年女士。她妆容精致,目光犀利,斜眼看过来时的不屑,让许溪竹瞬间想起母亲生气时看自己的目光。
“您好,请问找人还是有预约看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