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峥靠着沙发,捏着笛型杯细柄,仰颈喝了一小口,“嗯。”
常序将杯内酒液饮尽,“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还不等常序惊讶,便见陈远峥慢条斯理地换了条腿交叠,修长手指捏着细柄转着酒杯,垂眸看着酒液里绵密气泡,嘴角不动声色抬了抬。
嗓音寡淡地说,“待了十几分钟。”
深夜散场时,祁津已在廊间候着。
见陈远峥推门出来,他立时提步前去,凑近讲贺寿礼已派人送去陈家老宅。
黑色Maybach亮起车灯,压速驶离会所,祁津自副驾驶侧过身,“先生,您父亲让我同您讲,礼到不到不要紧,寿宴您要到场,陈家面上的心意要一致。”
陈远峥目光淡漠地看向窗外,手指在扶手箱上轻敲着,良久才应了一声。
车子驶出西佛山,祁津犹豫再三,再次低声开口,“先生,今日我在Emerald Garden看到了闻小姐。”
陈远峥那个圈子,名利场尖端,早已手握游戏规则,而他更是拥有推翻权,可他仍不露声色,多年来八风不动,叫人摸不透心思。
祁津毕业就跟在陈先生身边,自认算是了解,面下十分,他面上至多露一分。
而昨日初见一面,竟得他问一句她名字,祁津便知其分量。
林立高楼亮着密集霓虹,斑驳光影透过茶褐色车窗映入车内,落在陈远峥夹着烟管的修长手指,指骨布着纤细青筋,他抬起食指在烟管上敲了下,那簇烟灰落入车载烟灰缸。
烟头一亮,像在昏暗车厢里亮起一抹红色血点。
他懒懒掀起眼皮,在昏暗里看向祁津,淡声开口,“你现在长进不少。”
明面听不出喜怒,但祁津却知他不悦。
祁津心下一惊。
他刚刚确实存着一分试探之意,却不料瞬间被看破。
悬心吊胆的。
“抱歉先生,不会再有下次了。”
*
翌日一早,周今宜搭飞机离港,她后面几场会都在京市。
闻岁之下午在港城还有一场陪同,她一身黑色西装配白衬衫,脚踩一双黑色暗皮浅口鞋,搭地铁到RAC大楼。
活动结束后,闻岁之搭高铁赶回洲南。
她坐在灰色座椅上,手撑在车窗窄沿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虚叠模糊,却偶尔闪过一瞬五彩斑斓,柔软又失焦的美色。
转瞬即逝,像一场有高光时刻的电影,进度条会走完,但已获馈赠。
闻岁之原定六月大部分会都在洲南,直到吴月慈一通电话打来。
她接通电话,听到吴月慈在那端问,“岁之,我这边接到个陪同项目去法国,你有没有意向?”
闻言,闻岁之愣了下,摘下鼻骨上戴着的平光镜,“嗒”一声搁在键盘上,镜片随即反射出一道亮光,“去法国?”
“对。”
说实话,闻岁之蛮心动的,指尖压了两下镜腿,反出的光摇晃了几下。
“但是——”
吴月慈猜到闻岁之担心何事,“不用担心,要月底才出发,你手头冲突的工作不多,也好协调,到时候让工作室同级的口译员顶上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闻岁之笑了下,“那麻烦你了,月慈姐。”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case!而且这确实个好机会,你法语同传入行晚,兆辉的项目能做下来,这可是不输业内前辈的背书啊。”
说到这里,吴月慈八卦心上来,靠在茶水间吧台沿上,“对了岁之,你这次去港城接触兆辉的人了?这次项目的客户公司就是兆辉。”
闻岁之拨动金属镜腿的手指顿住,初听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闻言抬起眼皮,眉骨也跟着扬高几寸,有些疑惑的,“兆辉?”
听到这两个字,她脑海里瞬间浮现陈远峥的名字。
还有那日他站在台上的修长身影。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转瞬又觉天方夜谭。
闻岁之垂下眼,遮住眼底情绪,笑了笑说,“月慈姐,我哪能认识兆辉的人啊。”
“可能是上次港城峰会时,无意中晓得interpreter都有谁吧。”
吴月慈努了努嘴,“说的也是。”
“不过你放心,法务到时候会认真审核合同,确保项目和合同都没问题,不过咱们工作室这一麻雀庙能服务兆辉这样的巨头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到时候把合作事迹往官网一标,这含金量立马飙升!”
闻岁之被逗得轻笑一笑,笑着说八字一撇还没画完,万一空欢喜呢。
像兆辉这样的公司,项目不会小,外选口译员不亚于一场招投标,哪怕投递来合作意向,也不定最终会花落谁家。
吴月慈立马笑着驳一句怎么会。
“只要你点头,不光撇画完,捺也有了。”
听到这话,闻岁之直觉好笑,“这哪跟哪啊,我哪有这本事。”
她虽在业内小有名气,但离开口译圈,谁认得她这号人,更遑论是港城金融圈圈顶。
吴月慈好笑地叹一声,“合着你以为我谈空说有啊。”
她起身去零食柜拿一瓶咖啡,单手扣开铁环,“我可没说空话啊,今天可是兆辉的人主动联系我们,说他们去法国洽谈业务需要一位陪同口译员,问我们有没有合适的。”
“我当时问他们对译员有没有要求。”
吴月慈顿了下,故意卖关子般反问,“你猜对方怎么说?”
闻岁之想不出对方会讲什么稀奇话,直言不知道。
想到当时那场景,吴月慈没忍住笑了下,“那人问我是不是有个叫闻岁之的译员,我说是。”
“结果他说——”
她又故意顿了下,这次闻岁之也莫名跟着屏住了呼吸,指尖捏住金属镜腿。
心跳声渐渐清晰起来。
下一秒,吴月慈的话一字一句落进她耳朵。
“他老板觉得闻小姐很专业,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