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时间意外得来得很快。
本来沈棠以为贺鸿霁会拖完一整周,没想到在开学报道后考过试的那天,他们照常回家的路上,贺鸿霁突然从包里拿出一本看上去有些破旧的书。
“拿着。”
沈棠有些意外地接过:“这是……?”
他顺手翻过第一页,就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我决定离开。”
上面的字迹自带一种尚未成熟的稚嫩,那时候的小孩对用笔还没有自己的见解,一笔一划板板正正地像是在描摹字帖,没有什么特色。
不像长大后的贺鸿霁,现下字迹已化作银钩铁画,横竖似断金斩玉的刀光,自带一种韵味。
但是沈棠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贺鸿霁的字迹,那会儿他经常拿贺鸿霁的作业来抄,对他的字迹自然熟悉。
沈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往下翻去,而是转头看向贺鸿霁。
某位递来日记的人,此时正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沈棠的视线一投过去,他就忽然有些忙碌了,关了车窗,又拧开水喝了一口,结果发现瓶中一滴水也不剩了。
“……”
沈棠忽然笑了起来。贺鸿霁也轻轻吐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不等沈棠问,先开口道:“是我的日记……小时候,你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我很少记……”
顿了下,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例外的东西,但没有进行转折,而是继续说:“后来我也尝试自己写……”贺鸿霁说得很慢,似乎一字一句都在斟酌。他本来就是比较寡言的人,在两人的相处中也一般都是沈棠说得多,他很少有自己单独说很多话的时候。
沈棠接过了话:“哼哼,小时候你发现我在写日记的时候,还三番两次地找我要看。一开始我还给你一起看的呢。”
毕竟那时候的他要记的总是各种趣事、糗事,最多的还是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贺鸿霁不能看的,或者说,他其实很乐意和好朋友回顾一天中发生的好玩的事。
只是,后来两人开始有了矛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日记就不给贺鸿霁看了,再后来贺鸿霁一走了之,再回来之后,日记就更不能分享了。
沈棠回忆了一下,有些感慨:“没想到后来你也自己记日记了。”
贺鸿霁“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但是我的日记不像你的,总是只有一两句话,也没什么可看的,大概我到底不擅长这些。你想知道的事,这里面大概是不全的,但是既然我们要回忆过去……”
沈棠眨了眨眼:“我懂,就是在坦白局中多了一条记忆目录索引,对吧?”
贺鸿霁笑了一下:“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沈棠,眼神变得无比认真:“这一次,我不会逃避了。”
于是,这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不知是谁先笑起,两人就这么互视着笑了好久,直到沈棠笑到肚子疼,连忙把手往贺鸿霁脸上捂去:“别……别笑了……呜呜哈哈哈……”
前排的司机看着笑闹的两人,也是颇为感慨地笑了起来,给老板发了讯息。
走进家中点开了灯,沈棠也下意识地放松了些——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常的场景,和贺鸿霁在夜晚一起到家。
他回过头:“我去拿日记本。”
他又露出一个有些可爱的记仇表情:“该记的我都记小本本上咯,今晚你就等着被好好逼供吧。”
贺鸿霁轻笑:“那,是威逼,还是利诱?”
轻笑的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响亮,响亮得让想歪掉的沈棠都有一瞬间为自己感到羞耻。
看着贺鸿霁脸上有些逗弄的神情,沈棠咬了咬牙,分明不是自己想歪嘛!
“威逼!狠狠威逼! ”他三步作两步就跑上楼去了。
贺鸿霁笑了笑,也迈步向楼上走去。
走进房间,沈棠已经把一大摞的日记本都搬了过来。这么多年的积累,足足有十多本,里面的内容不会少。
贺鸿霁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沈棠一听脚步声就抬头看过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哟,怕了?”
贺鸿霁自然摇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