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曾经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从祖上便世代入朝为官,你我的曾祖父调任江南知府,便举家搬到了江南。”
“后来余家更是出了三个将军,驻守边疆聚少离多,只有两个女儿被养在江南富庶之地,因为容貌才情家世都无可挑剔而被人称作江南双姝。”
“姐姐名唤余馨,妹妹名唤余兰,两姐妹相差不过三四岁,俱是生得美艳不可方物。”
白妙可低头看着手里捧着的那幅画,泛黄的纸张上画着一双姐妹,正是竹雨口中的余馨余兰,一坐一立,一静一动。
那位留恋花丛中浅笑嫣然的少女,渐渐与记忆中母亲的脸重合,只不过少了眉间散不开的愁绪,看得白妙可红了眼眶。
竹雨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起当年的旧事。
“虽然余家已经远离了京城是非地,但是在外征战沙场的将领屡建奇功,还是引起了先帝的注意。”
“先帝假借微服私访地名义来到江南,实则是试探忠君之心,并且以修缮水利为由留下心腹时时盯着余家上下。”
“然而君心难测,次年一道圣旨降下,称余家女才貌双绝,特赐进宫为妃。当年中宫皇后地位尚稳,三妃四嫔均是高门贵女。余家不愿送女儿入宫搓摩,故而迟迟不肯接旨。”
“直到又一道圣旨送至边关,命余家世子带兵出征,在粮草军备都不足的情况下无疑是送死,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先帝给徐家的警告。”
“最后是长女余馨主动接旨入宫,传闻先帝对她甚是宠爱,入宫没多久就晋升贵妃,宠冠六宫,又过两年,诞下皇子。”
“好景不长,自带着余氏血脉的皇子降生以后,朝堂上逐渐多出一些风言风语,暗指余家手握兵权,恐怕要谋权篡位,徐家一再让权,甚至主动归还兵权,以求清白。”
说到此处,竹雨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闭了闭眼,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继续开口。
“那年凛冬,燕国来犯,我爹领命带兵出战,兵马先至,粮草后行,可是直到弹尽粮绝也没等来粮草。被逼无奈带兵拼死一博,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我爹也丧命荒野,死无全尸。当时我娘还没生下我,徐家察觉事情不对,连夜将我娘送走,为的是保住我爹的血脉,待风波过去再认祖归宗。”
“可惜,再也等不到那一日了。”
听到这里,白妙可才知道竹雨的真实身份—那位战死沙场却背负通敌叛国骂名的徐家世子的遗腹子。
“先帝凭借几封书信就定了余家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行刑的时候,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制造了混乱。”
“余家次子侥幸逃脱,隐姓埋名多年后被当年挚交徐阁老找到,又辗转找到了我,伯父年事已高,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当年流落在外的小妹。”
听到这里,白妙可已经泪流满面。
她突然就明白了母亲那眼角眉梢总是散不去的愁绪是为何:明白了母亲不许哥哥入朝为官,是因为已经对朝廷失望透顶:明白了母亲对于家人绝口不提的思念。
竹雨也红了眼眶,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拍了拍白妙可,安抚她近乎崩溃的情绪。
等她渐渐止住啜泣,才哽咽着说:“我母亲她早就……”
话音未落,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走进院门的老人。
直到一只苍老的手拿着一方雪白的帕子替她擦去泪水,白妙可猛得抬头,似乎是冥冥之中的血脉感应,她觉得眼前的人很是亲切。
“叫舅父。”看着少女与自己小妹七分相似的眉眼,老人笑得十分和善。
“舅父。”见到长辈,白妙可终于收住眼泪露出一个笑脸。
“你还没叫表兄呢!”一旁的竹雨忍不住开口。
“表兄。”白妙可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好不容易找到亲人的白妙可拉着两人聊了整整一下午。
原来竹雨的母亲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去世,父母双亡的他被路过的游医捡去养大,收做徒弟,于是才有了一身的好医术。
白妙可也从舅父的口中听说了许多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情,三人不知不觉聊到暮色四沉。
有小厮前来询问晚膳事宜,白妙可才发现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而自己本来要去找萧恒的事情也被她给抛到了脑后。
白妙可跟着来到前面用膳,发现自己白日求见时忙到见不到人的徐阁老正坐在主位,正在用手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见到余老来了,笑着招呼:“你怎么这么慢?等你半天了,再不来我都要迈着我这老胳膊老腿去请你了!”
“明诚,快看我的侄女!”余老侧身让白妙可上前,还提醒她:
“小可,叫伯父。”
白妙可没想到他说来用膳是跟徐阁老一块儿,但是立马反应过来甜甜喊了声伯父。
徐阁老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余老解释道:“这是我那小妹的孩子,还有个男孩,都考上状元了。”
“可惜我那小妹,哎,不说了,先坐下吃饭吧。”
“来,小可你坐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