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星。”他低声叫了一句,声音不高,语调却像压着火,一点点往外蹿,他直视着他,眼神灼热、急躁,又掺着某种无声的伤,“你一直都这样。”他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一点一点逼出来的,锋利、压抑,又带着不甘。
“你能为了病人熬通宵,能把心都掏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可对我呢?”他笑了一下,那笑意太浅了,浅得像是在自己心口刮了一刀,“连句实话都不给我。”那种被推在外头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冲破了他那些年精心维持的风度。他不吼不闹,只是咬着牙,情绪几乎要烧穿声音的边界。
许天星没说话,笔停在纸上,指尖轻轻颤了一下,他还是坐得很直,像个医生,像个无懈可击的专业者,可他的眼神飘了,看着那一页纸,字已经糊成一团,心跳却一下一下撞得失控,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句:“你一直都这样。”
顾云来看着许天星的表情,神色一顿,他看到许天星,手指还微微发紧,死死地按在桌角,像是唯一还能抓住的冷静,那一刻,他突然有点后悔了,这句话说得有点重。
顾云来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一声带着余火的叹息,灼得人心口发紧,“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他语气又哑又热,“你搂着我,管我叫老公……你还让我都给你……”
顾云来的声音仿佛带着温热的刀刃,轻轻地一拉,就割开了他小心掩藏的那层伪装,那句“你还让我都给你……”,像一道火线,精准点燃了他心底最不愿回忆的画面。
昨晚的每一个细节,瞬间回到脑海,是他主动贴近,是他一点点拉下彼此的距离,也是他先逃走的,血一下子涌上了脸,他低下头,耳尖泛红,连唇角都隐隐透出红意。
他突然觉得手里的笔烫得握不住,文件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模糊一片,像是一团无法解释的错乱,他的指尖死死按在文件边缘,像是在用力克制自己别抬头,也别说话,可他越沉默,越显得心虚。
顾云来盯着他,眼神一瞬微变,他看懂了那抹羞色,也听懂了许天星的沉默,他不反驳,不生气,而是……认了,许天星的防线被烧出一道口子,他闭了闭眼,像是想把某些东西压回去,又像是在极力维持理智边界。
“顾云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窗外风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疲惫,“别闹了。”
顾云来却不肯松手,他望着他,眼神里那点灼热,已经由怒气转成某种急切的、不甘的渴望,他低声逼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一点点挤出来的:“那你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像赌注,最后一把全压的牌,像是他给了许天星无数次沉默的机会之后,终于咬牙问出口,气氛突然沉得像夜里暴雨前的压迫感。
还没等许天星回答,急诊分诊台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刺耳的电子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氛围,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切入了这片沉闷的空气。
“许医生,市急救指挥中心刚来消息,合意村发生大面积火灾和房屋坍塌,需要紧急支援,请立刻集合急救队伍准备出发。”
许天星猛地站起身,身上的职业本能瞬间占据上风,那种深藏心底的纠结和不安在接下来的动作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急速而精准的冷静,他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地接起对讲机,声音清晰坚定:“我在,通知骨科和外科支援团队一同准备,调配担架与生命监测设备,十五分钟内出发。”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波动。许天星不再是那个面对感情时犹豫不决的男人,而是一个在生死瞬间拥有无与伦比冷静的医生。
顾云来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在压力面前依然如同钢铁般坚硬的男人,心跳却因为这一瞬间的反差而加速,他看得出,许天星在这种环境下变得完全不同,仿佛身上的每一寸都与这个冷静果断的职业角色合二为一,那种强烈的对比,瞬间让顾云来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的冲动和心动。
许天星刚把对讲机放回桌上,转头看了顾云来一眼,眼神里歉、犹豫和不舍一闪而过,最终化为坚定,语气冷静却不容置疑:“咱俩的事再说,先救人。”
顾云来怔了怔,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血色从面颊上退去,只剩下一片苍白。
“怎么了?”许天星皱眉问,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关切,即使他刚刚还在试图推开这个人,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顾云来异常的反应,那种职业敏感和个人关注在此刻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顾云来猛地掏出手机,指尖微颤,手指都快抠进屏幕,飞快地拨出一个号码,“林星澈。”他低声喃喃,眼底泛着极冷的光,“我合伙人,她下午……跟沈放去了合意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克制到极致的担忧。
电话响了两声,传来机械的等待音,没人接,只有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耳边,像是无情的命运在嘲笑他的担忧和无能为力,每一声“嘟”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顾云来的神情从焦急滑向隐忍的恐惧,手机紧握的指节发白,像是要把它捏碎。他眼神一下沉下去,声音也变得冰冷如霜:“不接。”这两个字简短却沉重,承载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担忧和不安。
许天星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直接拨给顾云峥,电话刚接通,他的语气锋利得像把刀,切割着周围的空气:“林星澈电话打不通,怎么回事?”
顾云峥那头声音紧绷,语速也很快,背景音嘈杂,明显是在现场调度:“她跟沈放他们下午去合意村和村民对谈,火灾发生后,第一时间冲去救援了,通讯可能被影响,现场太乱。”
顾云来怔在原地两秒,身体微微僵直,像是被这个消息击中,一时无法动弹。随即猛地转头看向许天星,眼神像是刀锋撞上刀锋,硬生生逼出一句,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她在现场。”
许天星看了他一眼,只抛出一句,简短而干脆:“走吧,一起。”
顾云来呼吸一滞,胸口起伏,压下胸口翻涌的焦躁,声音里裹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感激:“等我打个电话。”在这紧急时刻,他没有过多表达谢意,但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已经足够传达一切。
他侧过身,肩膀线条紧绷,“贺临,联系应急物资供应方,马上调集创伤急救包、便携式呼吸机、血浆、皮肤消毒液,还有灭火毯和备用头灯。让星来那边的物流车立刻调头到合意村,把救援小队也调上,能带的设备全带,按紧急灾害标准配备,准备好了马上出发,合意村集合。”他继续下达指令,语速快而清晰,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贺临那边立刻应下,电话里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随后挂断,整个交流高效而简洁,没有一句废话,显示出一个运转良好的团队和系统。
顾云来收起手机,沉默片刻,对许天星说:“你带队走前面,我开车跟上你。”
走到门口,然后转身,几步走回来,双手捧起许天星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顾云来的吻充满了决绝与力量,仿佛要将所有未说出口的东西,都通过这一吻传递出去。
许天星没有反抗,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突如其来的热烈,一吻终了,两个人都奔向各自的方向。
两人之间的默契与配合,在这危急时刻显得尤为珍贵,顾云来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停车场,心中的担忧和焦虑仍未消散,但多了一丝奇怪的安定,不管发生什么,至少在这一刻,他和许天星站在了同一边,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而那些未说完的话,那些情感的纠葛,那些心的距离,都可以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再去面对,此刻,唯一重要的是生命,是救援,是那些在火场中等待帮助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