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烈脸色一沉,“若刺客并非只有四人呢?”
北戎人生性多疑,他或许已把所有汉臣家眷都视为潜在的奸细。周时雍只能硬着头皮道:“博尔贴素来精明能干,他亲自审过的情报应当不会有误。”
完颜烈嗤了一声,“当真找出四名刺客又如何?只能证明汉臣家眷里的确混了刺客,的确是本王引出祸端。都烧死了反而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他带兵多年,杀伐决断,心硬如铁,这百十条人命在眼里算得了什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周时雍心知他主意已定,仍勉力劝道:“请王爷三思,驿站莫名其妙失火,汉臣家眷悉数烧死,这未免做的太过明显。”
完颜烈站起身,往火盆里扔了一块木炭,“驿站失火,要怪只能怪老天,天灾人祸谁能预料。若有人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完颜洪。他一向仇视汉臣,劝郎主杀掉叛臣降臣,汉臣只会把这笔帐记到他头上。”
周时雍只能违心附和,“王爷说的是。”
完颜烈拍了拍手,交代道:“你守在上京驿站,万一有云城落网之鱼到了上京,格杀勿论。下手干净点。”
周时雍眼看完颜烈已经铁了心,再劝只得适得其反,只能领命离开。
走出王府,他焦灼到胃部开始抽搐,那是百十条人命,其中还有几位孤雁的家眷,包括宇文忠的家人,眼看要被活活烧死。他怎么救?只有三天时间。
明日一早他就要去上京驿站,今夜必须想出办法。
周时雍心乱如麻地在街口转了两圈,确认身后无人跟踪,疾步前往丽云堂。
浮生听见庭院有动静,打开房门见到周时雍,不禁一怔。
他长相出挑,素来给人潇洒俊逸,意气风发之感,然今夜竟如明珠蒙尘一般,人看上去有些黯然憔悴。
她扶着门框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时雍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她的房间,自顾自坐下,长腿一伸,道:“给我一杯茶。”
浮生见他有些反常,没有计较他的不请自入,反客为主,好脾气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
周时雍喝完热茶,剑眉紧锁,凝睇着某一处出神片刻,方才对浮生讲出一切。
浮生听完又惊又怒,咬牙道:“我早该杀了他。”
周时雍坐直身体,看着浮生道:“你听我说。”
极度焦虑过后,他俊美的脸上呈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
“完颜烈安排手下在云城驿站放火,可见他们要停宿云城。云城前的城池是路州,从路程推算,他们抵达路州应是中午,吃过午饭赶到云城停宿一晚,翌日中午抵达上京。”
“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你和吴慎快马赶去路州,在集市上找机会偷走宇文公的小孙子。”
这个办法十分奇怪,出乎意料,但浮生没有询问原因,听他继续往下说。
“他们丢了孩子定会停下来四处寻找,至少要在路州耽误几日才会重新上路。如此一来可以拖延几天时间,二来,他们从路州启程,走到云城驿站是中午时分,不用停宿一晚,当日傍晚可直接赶到上京。”
浮生问道:“拖延几日之后,你打算怎么救下这些人?”
周时雍道:“这件事的背后谋划之人是完颜洪。如果他知道完颜烈有此打算,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拖上几日,我这边找机会把消息透出去让完颜洪那边知道,他们肯定会有应对,不会让完颜烈来个死无对证,不了了之。”
浮生道:“明早城门一开我们就走,你让吴慎早点过来。”
“你和吴慎见机行事,无路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们停在路州,绝不能在云城停宿。”
浮生点头。
周时雍望着她,灯火映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有隐不住的关切,“那些汉臣家眷有卫兵护送,你们当心些。”
浮生转开视线,停了片刻道:“你也当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