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放下茶碗,“他会不会上来理论?”
赫连音音很肯定,“不会。韩云霄这人自视清高,生性爱洁,不沾酒色。若是在别处被人泼了水,他或许会冲上来理论,但是一看这是墨玉楼,泼水的肯定是楼里的妓子,他碍于身份也就作罢。”
“赫连娘子为何会认识周大人?”浮生顿了顿,“他经常来墨玉楼?”
赫连音音眼波流转,似笑非笑道:“郦娘子是想问他人品是否端方,是否好色之徒?”
浮生略有点窘,“不是,只是好奇。”
赫连音音莞尔,“郦娘子想知道什么,不妨去问周大人。奴不过是拿钱办事。”
什么都没问到,浮生反而放了心。不论赫连音音是大昭间谍,还是如她所说,只是拿了周时雍的钱,替他办点事,嘴巴紧是第一要务。
赫连音音道:“你泼了这碗茶之后,去恒昌赌坊后面的财神庙等候周大人,他还有事交代。”
浮生点头,目光落在楼下的行人身上。想要准确无误的将一碗茶水泼到一人的衣领上,的确是需要点功夫。赫连音音没有练过武功,实难做到。
周时雍和韩云霄同在五间司,应该有很多机会下药让他失去几天嗅觉,为何要把韩云霄引到墨玉楼下泼茶?看来,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很快天色便沉下来,浮生站在窗前,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的街面。不多时,果然见到周时雍和韩云霄并肩走过来,两人的谈话声隐隐传到浮生耳边。
“只要不是大昭间谍所为,便与我们五间司无干。我看还是交回上京县去查吧。”
“韩大人说的是,只不过,某刚刚上任,总是要尽力查一查,免得上峰问起来,不好应对。”
“属下也尽力在查,实在是毫无线索。”
“那名陪他吃酒的妓子可曾提过曹利金离开香雪楼后,会去何处?”
“不曾。”
“红柳坊有两家赌坊,我与韩大人分头去问问看他是否去过,欠了钱还不上,或许会去赌坊博一把。”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楼下,浮生看准了韩云霄的领口,用掷暗器的手法,端起凉茶,泼了下去。
韩云霄先是一声惊呼,接着怒喝道:那个不张眼的东西!
周时雍扬声道:“定是墨玉楼上的人!”说着便作势要进楼里找人算账。
韩云霄反而气哼哼地说算了算了,拉着周时雍道:“别进去了,附近可有卖衣服的铺子?”
“有,我领韩大人过去。”
两人离开之后,浮生问了赫连音音财神庙所在,悄然离开了墨玉楼。
按照周时雍的说法,他会和韩云霄分头去盘问赌坊,一时半会不会到的那么快。浮生进了财神庙,前后左右转了一圈,夜深人静,此处虽是财神庙,却没无人深夜来拜,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在庙里等了两炷香的功夫,周时雍方才过来。
“这里是财神庙,你不拜一拜?”
“拜过了。”浮生回身看向月色下的周时雍,淡淡回答。
周时雍负手踱步到她跟前,半开玩笑道:“上次在丽云堂,你说你爱财如命,这辈子只会受钱伤。所以我专门找了这么个地方与你见面,是不是很合你心意。”
“周大人事事都想的周到,让人佩服。”浮生言归正传,“周大人把韩云霄引到墨玉楼,不单单是为了泼一碗茶水那么简单吧?”
周时雍点头,“他书柜的钥匙一直挂在腰里,只是外面套着外袍,我无法得手。此处离他家尚且有一段距离,他生性爱洁,嫌弃那茶水是墨玉楼的妓子所用,所以必定会去买一件衣服换上。我在他换衣服的时候,伺机拓印了书柜钥匙。”
果然又是一箭双雕。配出一把书柜钥匙,就可以拿到那三把钥匙去开密室。
“周大人为何会认识赫连娘子?”
浮生终归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反正她打小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何况,好奇和猜疑会影响她的判断。
周时雍道:“她也会岐黄之术,只是北戎不许女子行医。我母亲得了疯癫之症,请她私下诊治过数次。”
他母亲得了疯癫之症?浮生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要细问,又硬生生忍住。她不能自曝身份,不能让他发觉自己认识他母亲,更不能露出关切之情。
她定了定神,问道:“赫连娘子的女儿应该还活着吧?”
周时雍一怔,“你为何怎么说?”
“因为她眼里有光。”浮生道:“若亲人全被杀了,她眼里会只有恨,没有光。”
周时雍下意识地看着她的眼睛。
浮生并不回避他的凝睇,黑暗之中,他能看见她眼中的恨意么?
“她对自己下得了那样的狠手,自然也就不怕死。”
“既然不怕死,也有机会死,却没有死,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女儿还活着。”
浮生用清亮如雪的双眸盯着对面的人,沉声问道:“是你救了她女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