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对面的凶兽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它垂下头去，凝视着趴伏在它脚下的小兽，那小兽一动不动，看不出是否还有呼吸。

“吼！”

凶兽收回目光，骤然又发出一声怒吼，乐思蜀发觉它的双眸不再像刚才一样清明，愤怒扰乱了它的神志。

“不好。”

乐思蜀正要出声提醒，但见那凶兽将双翼在空中一震，而后扬起双爪，向着对面的宇明婋疾速袭去。

“当啷！”

宇明婋将刀一摆，却只是将凶兽的攻击勉强错开，她握刀后退几步，面上有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凶兽趁势追击，它将身子向前猛地一扑，左爪狠狠抓下，宇明婋并未躲闪，她御起灵力，打算以血肉之躯承受它这重重一击。

“嗷——”

凶兽恼怒地吼了一声，利爪却在宇明婋面前不足几寸处停下，一条碗口粗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它的臂膀，令它不得不停下凶猛的动作。在它身后，乐思蜀一手握紧藤蔓，另一手轻轻抬起，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它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乐思蜀心中嘀咕了一句，她将空闲的右手稍稍合拢，另一条藤蔓自凶兽足下悄然生出，在地上蜿蜒开来。她用余光看着宇明婋，只见后者收刀入鞘，左手捂着肩头一道狰狞的伤口，淅淅沥沥的鲜血从伤口中浸出，染红了她有些苍白的手掌。

“小心！”

乐思蜀还在思考，却听宇明婋大声提醒道，她抬头看时，凶兽的利爪已近在眼前。

“好险好险。”

乐思蜀快步后撤躲开了这一爪，随即用力将左手的藤蔓向后一扯，凶兽吃惊之余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前倾，地上蜿蜒曲折的藤蔓此时随乐思蜀心意立起，趁机捆绑住凶兽本就有些不稳的双腿。凶兽狠狠看着乐思蜀，摇摇晃晃了几下后，高大的身躯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更多的藤蔓从地上和乐思蜀袖间生出，在凶兽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令它动弹不得。乐思蜀看向凶兽，后者冲着她发出几声凄厉凶狠的嚎叫，利爪在沙地上划下几道或深或浅的痕迹，鲜血从它的双角流下，将兽的双眼染上血色，这双眼睛中此时只有无尽的愤恨，理智似乎已经离开了它的身体。

“它也已经筋疲力竭了吧。”

乐思蜀看着挣扎不休的凶兽想道，否则它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自己束缚。但如果它始终无法恢复清明的神志，就会一直怀着无边的愤怒和恨意战斗下去，直到所有心血都被耗尽，抑或是它身死道消为止。

它还能清醒过来吗？如若清醒不过来，它最后的结局还是会在此地殒身吧，仍旧逃不脱游戏中的设定。乐思蜀看着凶兽，只觉嘴唇和舌头都有点麻木，她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指，听到被清风送到自己耳边的一声低语。

“师妹。”

那是宇明婋的声音，她缓步来到近前，呼唤声很轻柔，显得小心翼翼。

“嗥。”

回应她的是凶兽依然愤怒的咆哮。

宇明婋没再多说什么，她伏下身去，双眸直视着凶兽的眼睛，手掌则抚过兽的双角，随后是面孔、脖颈、生着鳞甲的指爪和那对矫健的羽翼。

宇明婋抚摸了许久，最终将手掌停留在凶兽的额头上，乐思蜀听到她一直低声呼唤着师妹和息邈的名讳，一股股灵力随着低声的呼唤从她的掌心涌出，奔腾进凶兽的经脉之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凶兽缓缓弓起背脊，乐思蜀听到了几条藤蔓崩断的声音。

“师妹。”

宇明婋呼唤的声音高了几分，凶兽却不再用咆哮或低吼声回应，乐思蜀看到点点火星从宇明婋的指尖逸散而出，火焰飞速吞噬着藤蔓，却不曾伤及凶兽的鳞甲毛羽。

火焰转眼间便将藤蔓蚕食殆尽，凶兽摆脱了拘束，缓缓站起身来，清冷的月光照彻银白色的鳞甲，经行的寒风托举起染血的双翼。

乐思蜀站在一人一兽身侧，不自觉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宇明婋仰望着距离她不足十步的凶兽，身形不曾后撤分毫；凶兽垂头看着比它低矮许多的宇明婋，忽而向前猛得跨了一步。旁观的乐思蜀被这一举动惊出一层冷汗，宇明婋却神意自若地直视着向自己冲来的凶兽，轻轻张开双臂。

“吼……你……”

凶兽的喉咙中传来模糊的人声，它高大挺拔的身躯晃了两晃，正好跌落在宇明婋怀中，宇明婋揽着比自己高大许多倍的身躯踉跄了几步，和它一起摔倒在黄沙之上。

“呼……呼……你……”

凶兽的口中断断续续传出人言，宇明婋舒展开四肢，十分轻快地笑了。

漫长的时间过后，待皓月已上中天时，兽的外形渐渐褪下，人的身躯开始显现。乐思蜀看着息邈的样貌渐渐清晰，双腿一软，人不由跌坐在地，在愣怔了几秒后，她竟也按捺不住地笑出声来。

“我……是……异类。”

息邈的嗓音响起，显得低沉又黯然。

“这算什么异类。”

宇明婋按着伤口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朗润的笑意：

“你不还是息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