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拎着一袋啤酒,带着李泽杭到了天文学院教学楼底下。
“来这里干嘛?”李泽杭问。
蒋胜神秘兮兮地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跟上。
两人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贴着墙壁上了楼梯,没有开灯,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微弱光亮,以及楼梯拐角的窗户隐约洒进的一点月光。
蒋胜爬到六楼,拿着手电筒左摇右晃,查看门上的牌子,最后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下脚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刚才在楼下捡的铁丝,“咔哒”一声,撬开了门锁。
李泽杭抬眼看了一下门上的牌子——观测室,然后不咸不淡地说:“我推翻之前的话,我现在怀疑你主业是混混,副业才是学生。”
蒋胜扔掉铁丝,昂首挺胸进了教室:“既然被你发现了,小心我一会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李泽杭跟着进了教室,整个教室的面积差不多是普通教室的两倍大,敞亮的落地窗前放着两台望远镜。
他疑惑道:“来这里干嘛?”
蒋胜把啤酒放在地上,走到望远镜前,笑道:“带你登个月。”
他熟练地调试着望远镜,然后朝李泽杭招招手:“你过来。”
李泽杭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俯下身,对准镜头,他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
漫天星辰像散落的钻石一般镶嵌在深蓝色的背景下,令人目眩神迷。月球上的环形山和月海也看得一清二楚,让人仿佛漫步于月亮之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起身时发现蒋胜正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情好点了没?”
李泽杭嘴角勾起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然后轻轻点点头。
蒋胜坐到落地窗边,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李泽杭。
李泽杭摆手拒绝。
蒋胜有点意外,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没收的那盒烟扔给他:“烟瘾不小,喝酒不行?”
李泽杭把烟盒放回口袋:“你属海的?”
“我属太平洋。”蒋胜又把那罐啤酒递过去:“试试看,大不了我再背你回去。”
李泽杭半信半疑地接过啤酒,放到嘴边,轻轻嘬了一口。
“怎么样?”蒋胜冲他一挑眉。
“还行,不难喝。”李泽杭晃晃酒瓶,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郝烨带我来的,她学天文。”蒋胜喝了一口啤酒,又补充道:“对了,你不认识,就是我们上次在食堂打……”
他说到一半停了嘴,往旁边偷瞥了一眼,见李泽杭脸上没什么异样,莫名松了一口气。
李泽杭淡淡地接了一句:“你们很熟?”
“不算熟。”蒋胜曲起一条腿,把拿着酒瓶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刚开学的时候,有一次下课我见她被几个人围在巷子里,就上去搭了把手。”
“搭了把手?没想到你还挺谦虚。”李泽杭又尝试着嘬了一口酒,说:“刚开学就因为打架被记过,然后名震全校的事迹,你认为就是‘搭把手’?”
蒋胜往前一靠,凑近李泽杭:“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背地里竟然偷偷调查我。”
“偷偷调查?你太看得起我了。”李泽杭没看他,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了一点:“我在路上随手抓个人,估计都听说过你的大名。”
“要不怎么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呢。”蒋胜没有半点羞愧的样子。
李泽杭瞥了他一眼:“喝酒小心一点。”
蒋胜的酒瓶刚到嘴边:“小心什么?”
李泽杭欣然一笑:“小心被你自己呛死。”
蒋胜闻言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我发现你这人平时装得斯斯文文,私底下比谁都毒舌,你在家也这样?还是说你就喜欢玩这种?”
李泽杭脸上的笑容倏然而逝,仿佛刚才的笑容不过是粘上去的。他没说话,学着蒋胜猛喝了一口酒,结果酒精太冲,不小心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蒋胜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嘴上却忍不住又开始找揍:“这算‘现世报’吗?小心被你自己呛——死——”
李泽杭咳得两颊通红,抬头看着他,咧嘴笑了一下:“这种死法也不错,起码比被那些东西折磨致死要好一点。”
蒋胜只是开个玩笑,本以为会挨李泽杭一拳,结果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回答,心里顿时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把手从李泽杭身上挪开,划过他脖子的时候,凸出的颈椎骨竟然硌得他的手心有点生疼。
“瞎说什么。”蒋胜一时找不到别的词来活跃气氛,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闷闷地把瓶底的最后一点酒都喝完了。
“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李泽杭语气坦然:“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的家从我爸妈去世那一天起就没了。”
蒋胜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李泽杭的眼睛里覆着一层亮晶晶的东西,脸上还有点微红,不知是刚才呛的还是酒精的作用。
李泽杭指了指落地窗外的夜空:“有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是真的吗?”
蒋胜又打开一瓶啤酒,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他点了点头,说:“真的。”
“那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找到他们?”李泽杭抬头望着夜空,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一下。
蒋胜笑了一下,抬起胳膊,指着手表,一本正经地说:“这都几点了,你爸妈肯定睡了啊。”
李泽杭脸上难过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两颊顿时涨得通红,不过这次是笑的。
李泽杭捂着肚子,抹掉眼角的泪花:“这算是安慰吗?说真的,你挺不会安慰人的。”
“哦。”蒋胜拿着酒瓶跟他碰了碰:“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给你面子。”李泽杭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抬眼看向蒋胜:“不过我发现你也反差挺大的。”
蒋胜拿起空罐,扬手一甩,冲着垃圾桶投了个“三分”。
罐子稳稳地进了垃圾桶。
蒋胜回过头,挑眉道:“是不是突然发现小爷我……”
“不是。”李泽杭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要是别人这么怼他,蒋胜早就挥起拳头了,不过对着李泽杭这双眼睛,他竟然发不出一点火,甚至还有点想笑。
蒋胜舔了舔后槽牙,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看得到那些东西?”
“不知道。”李泽杭轻轻摇了摇头,说:“从我爸妈去世之后,我就经常做噩梦,还不时会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后来碰到一个老人家,他说我身上有一股煞气,就给了我一张符纸,说是可以镇邪化煞,不过那张符纸最近好像有点失灵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件事是老吴告诉我的,我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八岁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
蒋胜盯着李泽杭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慢悠悠地直起身,带着一点酒气凑到他耳边:“我不会失灵啊。”
那点酒气顺着李泽杭的耳根一路“点火”,直接“烧到”他的脖子。
李泽杭往旁边一避,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说:“谁管你失不失灵?”
蒋胜伸出手指,认真数了起来:“开学第一天咱俩就亲了一次,还有那天在幻境里你自己主动凑上来,刚才碰到那个被附身的男生,要不是我舍身相救……”
李泽杭红着脸,抓起一瓶没开的酒,往他肚子上一丢:“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蒋胜吃痛,捂着肚子,顺势躺到地上:“白眼狼,谋杀救命恩人。”
李泽杭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蒋胜眼神迷离地说:“干嘛?”
李泽杭冷着脸,说:“抛尸。”
两人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一点,宿管正呼呼大睡,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不然估计得让蒋胜在男生宿舍再“光荣”一回。
曾鑫给他们留了门,蒋胜连睡衣都没换,沾了床就睡,李泽杭抱着睡衣去浴室洗了澡,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蒋胜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连昨天一起晚归的李泽杭也不见踪影。
第三天,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以十万火急的速度洗漱完毕。
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训练场地时,教官正在让同学们走正步,见蒋胜裤腰带都还没系好,顿时火猫三丈,于是突发奇想,让所有人以蒋胜站定的地方为中心,全班人围着蒋胜开始走正步。
蒋胜跟个雕塑似的,被全班几十双眼睛360°参观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