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慢悠悠地跟进来,王思恒冲他努努嘴,示意他掩住办公室的门。
林妈妈抓着王思恒的手,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王老师你相信修元是个好孩子吧?他,他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大学,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那个人肯定不是修元,不是修元……”
王思恒没有挣脱她,只是机械地顺着她的话回答,一会“是是是”,一会“不是不是不是”,跟说绕口令似的。
突然,林妈妈放开王思恒的手,在办公室左看右看,好像在找什么,接着她又趴到地板上,冲椅子底下喊:“修元,修元你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不要跟妈妈玩捉迷藏了,好不好?好不好,修元?”
蒋胜和曾鑫两人一左一右把林妈妈从地上扶起来,结果发现她双眼紧闭,竟然晕了过去。
“快快快,快送去校医院。”王思恒催促道,用发蜡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难得地往外支棱了两根。
蒋胜背起林妈妈,出门的时候,往门边一瞥,李泽杭已经没了人影。
王思恒走在最后,锁上办公室的门,不紧不慢地跟上前面的蒋胜和曾鑫。
等所有人都走后,办公室隔壁教室的教室的门“吱一声”开了,李泽杭从门后现身,快步跟了上去。
蒋胜背着林妈妈直奔校医院诊疗室,校医做完检查,说林妈妈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脑部缺氧,所以陷入了暂时性昏迷。
王思恒公事缠身,在校医院呆了不久,确认林妈妈没事之后,就急急忙忙回了办公室,走的时候顺便叫了曾鑫一起去帮忙。
曾鑫乐得不用去站军姿,美滋滋地笑了笑:“王老师,那今天上午的军训……”
王思恒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会帮你们跟教官请假的,你这小脑袋瓜,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曾鑫揉了揉被敲的地方,跟上王思恒,结果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李泽杭。
李泽杭面不改色:“王老师,我刚看你们背着人来校医院,过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
王思恒没有多想,说:“那正好,你跟蒋胜一块照顾林妈妈吧,他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李泽杭应了一声,点点头。
曾鑫偷偷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刚藏哪了?胆子挺大嘛,还自己送上门来?”
李泽杭掰开他的手指:“你胆子也不小,昨天还说一个月不踏进校医院。”
曾鑫背后忽然一阵发凉,他抱着胳膊搓了两下,脚下溜得飞快:“他们在诊疗室,王老师叫我,我先走了。”
李泽杭进了诊疗室,蒋胜正在帮林妈妈倒水,抬眼看到他,便放下杯子:“你刚跑哪儿去了?”
李泽杭耸耸肩:“隔壁。”
“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蒋胜把水放到林妈妈的床头,倒头瘫在了沙发上。
李泽杭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蒋胜用手指轻蹭着自己的下巴:“你盖章的时候。”
李泽杭耳根微微发烫,他避开蒋胜的视线,坐到林妈妈床边。
蒋胜笑着瞥了一眼他的耳根,缓缓眯起眼睛。他刚才拿出八百米的速度跑到校医院,早上又没睡够,现在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有点困。
李泽杭没说话,盯着林妈妈的脸,突然开口道:“林妈妈好像没办法接受林修元已经不在的事实。”
蒋胜没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不好接受,只能一点一点来吧。”
“一点一点来?”李泽杭轻笑了一声:“这对林妈妈来说,可能就是一辈子。”
沉默半晌,蒋胜又开口道:“无论是半辈子,还是一辈子,林修元自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活着的人还是得努力活下去。”
李泽杭盯着地板,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杀?不行,不能让林修元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到门口,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诊室。
“你去哪?”蒋胜懒洋洋地追问道,但是一眨眼李泽杭已经带上了门,他没趣地撇撇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早上的校医院人不多,空荡荡的走廊不时吹过一阵穿堂风,平添了几分凉意。
李泽杭走到心理咨询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一个下巴上蓄满胡子的男医生开了门,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刚接了个电话就把门锁上了。”说着把李泽杭让了进来。
心理咨询室的布置跟其他科室相差无几,但是没有其他科室的药味,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桌上摆了几件简单的办公用具和医生的名牌——廖飞羽。
李泽杭在诊疗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廖医生,林修元之前到您这里咨询过?”
“你是他的朋友?”廖飞羽皱了皱眉,盯着李泽杭。
李泽杭也没拐弯:“他昨天出事了,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
“我听说了这个事情。”廖飞羽深深叹了口气:“但是我们得保护病人的隐私,即使是……”
“今天林修元的妈妈来医院了。”李泽杭直直地看着廖飞羽:“因为伤心过度,现在正在校医院躺着,甚至都没能见到她儿子最后一面,我觉得他妈妈有权利知晓自己儿子的情况。”
闻言,廖飞羽迅速眨了眨眼睛,他放下手里的笔,终于松了口:“林修元刚入学不久,确实来找我做过几次咨询,我以为他最近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
“他最近病情有好转?”李泽杭往前探了探身子:“他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廖飞羽沉默了一会,说:“林修元刚开学不久就来找我,每个礼拜都会来两三次,他的状态起伏比较大,我以为他这个礼拜好了不少。”
“刚开学不久?”李泽杭用手指轻敲着桌沿:“那说明他之前就有抑郁的症状?”
“不一定。”廖飞羽摇了摇头:“抑郁症可能是长年累月压抑的结果,也可能是突然遭受了某些重大变故造成的。”
李泽杭抬起眼睛:“那您觉得他属于哪一种?”
廖飞羽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他又是一个心防比较重的孩子,不过从我跟他的这几次沟通,我发现他好像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他咳了一声,说:“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我们确实接触过不少因为感情自杀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