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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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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内小小妇人,知晓军政要事,只能是都督说的。

还真是正得宠。

她更要献殷勤,管它真假,反正听着玄妙。

压低声音道:“外间有谣言,谢世渊之所以敢来幽州,是幽州有人接应。”

缨徽搁在食案的手颤了颤,状若不经意地一笑:“那这人真无用,眼睁睁看着谢世渊被抓。”

王鸳宁眉眼间颇有些高深:“不知娘子可否知晓昨夜的事。”

缨徽故意轻飘飘地说:“不就是章德门被烧,左营路大军受到神秘兵马攻击嘛。”

王鸳宁道:“诏狱就在左营路军营附近,若谢世渊还被关押在那里,恐怕如今早就被劫走了。”

缨徽想起昨日府院里的惨叫,心突然怦怦跳起来。

“可是。”

缨徽有些想不通:“既然人已不在那里了,为何还要攻击左营路?”

王鸳宁笑了笑:“我们兵家有一策,叫敲山震虎。不管背后之人是谁,可真是够嚣张的,全然没把都督放在眼里。也难怪都督震怒,接连罢免了好几个驻营大将。这等无用之人,留着做什么。”

缨徽命人撤下冷盘。

又上糕饼,惬意闲谈:“这谢家大郎真是厉害,他一来,把幽州的水都搅混了。”

提及这些,王鸳宁不免忧心,起身哀切道:“定州谢氏做的事与我王氏无关,恳请韦娘子多在都督面前美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缨徽离席搀扶,诚恳道:“我亦是背井离乡来此,孤苦无依。若妹妹与七郎成就好事,他日承蒙不弃,愿相互扶持。”

王鸳宁早有此心,忙改口称缨徽姐姐。

缨徽故作烦恼:“这院子里姬妾如云,我的日子也未必好过。现下有件事要求妹妹,若是为难,权当我没说过。”

王鸳宁忙让她直说。

“我轻易出不得府,实在烦闷。妹妹若是得闲,找几个幻术伶人送进来,给我解一解闷吧。”

王鸳宁一听是这等小事,忙应承下来。

送走她后,缨徽回了寝阁。

许娘子来拜访,边捧着个绷子绣花,边等她。

仍旧是富丽闲妆,容光焕发,还要打趣缨徽:“昨夜是妹妹的新婚之夜,感觉如何?”

缨徽心里烦躁,还得应酬:“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昨夜军营出事,都督扔下我就走了。”

许娘子笑道:“妹妹美如天人,日子还长,倒也不必太过挂怀。”

她带了进补羹汤,盛情难却,只得敷衍着喝了几口。

夜间,李崇清还是召缨徽侍寝。

可缨徽的癸水提前来了。

李崇清召了许娘子去伺候。

主院夜半笙歌,浮艳颓靡至极,搅扰得缨徽睡不着。

她披衣起身去剪蜡烛芯,地上暗影斑斓。

白蕊总是守着她,脸上挂着怜惜,她乖乖听话做妾了,白蕊还是不开心。

她问:“姐姐不满意我吗?”

白蕊忙说:“奴怎敢挑剔娘子。奴……”

“什么?”

“奴不想娘子不快乐。”

缨徽笑起来,烛焰在她指尖筚拨,“世人可真贪心。要了这个,还想要那个。半月前,你千恩万求,求的是我听话。我都听话了,你又说快乐。”

她后退几步,盯着烈烈烛焰,“我很快乐啊,我正一步步靠近我想要的。”

轰然一声巨响,厮杀哀吟遥遥飘来。

缨徽忍不住打颤,白蕊忙上前抱住她,“别怕,娘子别怕,咱们逃出去。”

红珠急匆匆进来:“不好了,府内全乱了,说是幽州军中哗变,那几个被贬官的将领造反了。”

缨徽想起那战乱后的道旁遗骨,不禁瑟缩:“还不快去禀告都督。”

红珠急得跺脚:“都督死了!”

缨徽瞠目,半天才反应过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李崇清死在了许娘子的床上,据说死因不甚光彩,对外封锁消息,宣称病逝。

外间战火未歇,府内已乱了套。

陈大娘子大哭一场。

命人把许娘子勒死泄愤,再无力支撑局面。

沈太夫人只得出来大局。

她清点府军,守住门户,将女眷们赶去佛堂。

把李崇清独子李玮带在身边。

密召了四郎李崇游、六郎李崇沣、七郎李崇润来。

“三郎、五郎早逝,二郎生死未明,如今阿玮只能依靠你们三个叔叔,后面如何行事,还得拿个章程出来。”

沈太夫人拨弄着佛珠,目内精光四溢,逡巡着三人。

沉默良久,六郎李崇沣轻咳几声:“咱们自是以母亲马首是瞻的。”

沈太夫人的目光落在李崇润身上:“七郎呢?”

李崇润忖度片刻,撩袍跪在沈太夫人面前,道:“恕儿无礼,现如今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内忧外患,宅院里的事都是小事,保住幽州边防才是大事。”

沈太夫人让他继续说。

“那几个叛变的将领都是父亲生前跟着南征北战的老人,军中资历颇深,骁勇善战,绝不可小觑。如今长兄逝世,急需主事人发号施令……”李崇润看向李玮:“让阿玮立即继任都督位,亲征叛军才是正道。”

“祖母。”李玮自幼娇惯,听到要让他上战场,吓得直哆嗦。

沈太夫人半眯了眼。

她老成深算,并不信任几个庶子,更不敢这个时候放李玮离开她身边。

道:“阿玮终究年少,平乱之事怕是需要你们几个叔叔费心。”

她心里清楚,李崇清一死,完全不放权是不可能了。

他们孤儿寡母,谁都不能去卖命。

重要的是权衡。

最好一边让他们几个给李玮卖命,一边相互猜忌倾轧。

待李玮长大成人,再兔死狗烹。

沈太夫人拿出三块兵符,分给三人:“合你们之力才能调遣幽州十万兵马,生死存亡之际,幽州李氏的命运全在你们手里。”

三人各自接过,李崇润又道:“纵是分权,也得有个次序。长兄既逝,四哥就是长兄,敬请四哥暂主军中事。”

沈太夫人其实更中意七郎。

李崇清死后,七郎种种举措不像是有私心。

加之他年少根基薄弱,极好控制。

可话既然出口,没有合适理由回绝。

李崇游顺势拜倒:“母亲放心,儿定不辱使命。”

一旁的李崇沣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纵然心有不忿,也不敢表露分毫。

三人出了花厅,李崇沣嗤笑:“平日里不把我们当人,如今要人卖命了倒想起我们了,老太太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子,拿咱们做筏子祭旗来了。平乱成功了,咱们功高震主;平乱失败了,咱们先给老大殉葬。算盘真是精。”

李崇润看都不看他:“六哥这会子话可多了,刚才在她面前怎么一言不发?”

“话都让你说了,我倒是得能插进去嘴。”李崇沣瞧了瞧自己手里的兵符,“现如今我也是掌权的人,丑话说在头里,你们行事之前得先跟我商量,不然可别怪我给你们使绊子。”

说罢,扬长而去。

李崇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一扫往日温文怯懦的神情,轻蔑啐了一口。

他挺直脊背,望向都督府内的漫天缟素,“七弟的人情我记得,日后我绝不会像长兄那么刻薄。”

李崇润对兄弟情谊向来不存什么奢望,他微笑:“四哥这话倒像是都督之位唾手可得,可别忘了,还有阿玮。”

李崇游目中闪过一道阴狠:“我那孩儿走得冤,正好拿他陪葬。”

两人正说着,潘嬷嬷急匆匆从主院奔来。

李崇游拦住,问她怎么了。

潘嬷嬷道:“陈大娘子要把府内姬妾全送去庵堂清修,特来回禀太夫人。”

李崇游摆了摆手。

“这妇人真是满脑子都是拈酸吃醋,什么时候了,愚蠢。”

李崇游嘲讽完,见李崇润出神,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弟,不就是个女人,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四哥做件好事,送你了。待你睡腻了,别忘了一刀杀了,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留不得。”

李崇润抬眸看向兄长,正要言语。

录事参军拾陛道而来,要禀报军情。

李崇游展了展袖,大马金刀地让他说。

一鲸落,总到了群魔乱舞的时候。

幽州俨然要变天了。

李崇润瞧着四哥威风凛凛的模样。

冷笑了笑,兀自转身回府。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何必与他争这风头。

回到宅邸,裴九思禀报:“刚刚四郎君派人把……”

他抿了抿唇:“把韦娘子送过来了。”

随着话音落地,是寝阁里的瓷瓶碎裂声。

裴九思道:“娘子大吵大闹,要回都督府。”

李崇润奚落:“回都督府?她要给大哥殉葬不成?”

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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