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死死地攥住村长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将松弛的眼皮都撑开,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她语气惊惶:“是,是她,我们浩儿一定是撞见她了!一定是!老爷,定是那个贱妇在作祟,我们浩儿一定是被她给缠上了!”
村长被她尖长的指甲扣住了皮肉,疼得直冒冷汗,他一把甩开徐氏的手,冷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是落了回水,顶多就是着凉风寒,这蠢货估计就是不想上学,故意装出来的疯病,回头打上一顿就好了!”
徐氏不敢相信地看向村长:“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浩儿?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你还不了解他吗?他这么胆小,怎么可能这么晚跑到村南湖去,还装病呢?”
村长看见徐氏那副模样就厌烦得紧,他懒得理会徐氏,断言道:“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自己清楚,明天,不管他好没好,必须给老子去上学!哼!”
说完,他也不管徐氏和尚在半昏迷状态下的林浩,甩甩袖子就快步走了。像是怕走得慢了,又得被徐氏这个泼妇给缠上。
徐氏见村长走了,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老东西,不知道又想着哪个贱蹄子,要不是见他有点钱,谁看得上他?就他那烂活儿?我呸!老娘稀罕?”
徐氏本来还想再骂上几句泄愤,但这时,床上的林浩醒了,他眼神空洞,一醒过来,嘴里就嚷嚷着:“别过来,不是我,别,走开!”之类的话语。
要不就是“啊啊啊!”的尖声叫喊,像是眼前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他这般举止,着实是让本来就心里有鬼的徐氏背心里直冒白毛汗。
徐氏仗着房间里人多,又是白天,上前抱住膘肥体壮的儿子,不停地安慰:“儿啊,别怕别怕,娘在呢!别怕啊。回家了,已经回家了。”
等到林浩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徐氏这才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语气狠绝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春花。”
站在一旁的年迈婆婆应声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徐氏道:“你去城里找几个会做法事的道士来,给我儿驱驱邪,他这定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定西了,那贱婢!活着的时候不安分,思乐还要出来造孽,祸害我儿,我还是太仁慈了,就该让那千人骑的玩意儿灰飞烟灭!”
“是,夫人。”
徐氏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道:“昨日救了我儿的那位恩人呢?还在正厅吗?”
“在的。”
“嗯,我去见见恩人,你们在这里守着少爷,不得有半分差错,知道没有?”
“是,夫人。”
正厅。
孙承志穿着一身简陋的麻布衣裳,头戴黔巾,皮肤黝黑,眼睛圆圆的,身材壮实,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瞧着与李善缘差不多年纪。他身上有干活时沾上的泥点子,站在这干净整洁的大厅里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孙承志拘束地揉捏着衣角,任谁都能看出他极度的不自在,像是在自卑,也像是羡慕不甘。
“你就是昨晚救了我儿的好心人?”
孙承志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就看见徐娘已很老的徐氏。
“是,是我。”
徐氏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挑剔,她端着一家主母的模样道:“昨晚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都见不着我们家浩儿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孙承志听了这话,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剖析这几句话里面到底含有多少施舍和羞辱的成分,他连忙道:“俺,我我,我想进私塾读书!不,不进去也可以,在边上旁听就行,可,可以吗?”
徐氏挑了挑眉梢,想到什么,道:“好孩子,当然可以了,只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
李家,一家人正坐在饭桌上吃着,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李父大着嗓子喊道:“谁啊?等一会儿啊。”
随后踢了一脚李善缘的凳子:“去,开门看看是谁?”
李善缘又扒了一口饭,苦哈哈地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传来声音:“是我,承志!”
李善缘开了门,又惊又喜:“承志?你怎么来了?进来一起吃饭吗?”
孙承志腼腆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回家吃,我爹已经烧饭了。”
李善缘不理他,他一把就将他揪了进来:“尽瞎说,你家那边连烟都没冒出来,你爹定是又去赌了,快进来,刚好今天烧得多,也不差你一个!别在门口跟我瞎客气。”
孙承志拉扯不过李善缘,只得顺从他的意思,进来里边。
里边灶里烧着温暖的火堆,一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菜肴的香气。
沈阙正在和排骨缝里边的肉沫沫作斗争,小梅花啃鸡腿儿啃得满脸油光。
今天因为去了集市的缘故,饭菜格外丰盛,沈阙觉得自己今天能吃两大碗。
“爹,你看谁来了?”
李父一见孙承志,立马笑开了眉眼。
“嚯是承志啊,来来来,坐下一块儿吃,今天你李婶儿烧得特别香。”
沈阙的动作顿了一下,承志?孙承志?
他慢慢抬起头,眼神定格在孙承志憨笑的脸庞上。
是他知道的那个孙承志吗?那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