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漠与疏远。
“谢谢这些天的照顾,这段时间,确实多有打扰。”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到底算什么?”沈时乐低下头,眼眶泛起了红意,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他的尾音泄露了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你说……”
他终究没能把那几个字说出口。
那一句“你说,你喜欢我”,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堵在他的喉咙里。
顾川阳那边再次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随后,那不带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抱歉。或许只是出于感激吧。”
沈时乐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一阵钝痛袭来。
他不想再听下去,猛地按下了挂断键。
结束了通话。
随便吧。
无所谓了。
他把手机还给王蕊。
王蕊看着已经挂断的页面,问:“和小顾吵架了?”
她心里觉得儿子或许是一时无法接受朋友突然要离开的消息。
沈时乐依然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双眼用力睁大,以免被看出什么。
“没事。”
“那我听,你说什么‘就别在联系’。”
他强装出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开玩笑呢。”
表演很好,不会被任何人看穿,除了他自己的心。
该睡觉了。
沈时乐拖着灌铅的身躯,缓缓地躺倒在那张熟悉的床上。
柔软的床铺瞬间将他包裹,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与慰藉。
顾川阳走了,有条不紊地拿走了属于他的所有物。
唯独留下了沈时乐准备的生日礼物,显得格外刺眼。
真是分得干净利落,不留一点余地。
沈时乐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感受,没有那种令人肝肠寸断的悲伤,也没有熊熊燃烧、怒不可遏的气愤。
他的内心,是一片无尽的空茫。
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不知何时,泪水已悄然无声地从脸颊上缓缓滑落。
没有抽泣,没有呜咽。
他只是木然地躺着,任由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地滴落在睡衣上,连一丝水花也不曾溅起。
后来,沈时乐又有些懊悔自己当初挂断电话时的果断决绝。
什么都没问清楚。
就这样结束了。
怪傻的。
他再次拿到王蕊手机,拨出,收到的是顾闫的问句。
“顾川阳没有留电话号码吗?”
沈时乐退缩了。
没再坚持。
生活一切照常。
上学。
做题。
吃饭。
睡觉。
有次他们那群朋友一起吃饭。
有人说,顾川阳什么时候回学校。
他忘了到底是谁提出了这个问题,脑海中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是自己即将出口的回答。
“不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是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原本热闹欢快的氛围。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时间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众人脸上纷纷露出茫然的神情,那模样,竟与当初自己得知消息时如出一辙。
然后,他补充说,顾川阳已经出国了。
反应过来的大家都很激动。
沈时乐记不清每一人的神情、动作还有话语,有疑惑的,有生气的,有惊讶的。
随便吧。
无所谓了。
也没那么照常。
沈时乐老是没什么食欲。
吃饭速度变慢,王蕊和沈丘磊都发现。
对此,他只是笑着,说,细嚼慢咽才最好。
失眠也悄然缠上了沈时乐。
倒不是难以进入梦乡,只是每当困意袭来,他却莫名地抗拒闭上双眼,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这种行为或许可以称作“报复性熬夜”。
沈时乐并不想将这些熬夜的时光用在玩游戏或是发呆上——太浪费时间了。
于是,他选择了在夜深人静时坐到书桌前。
他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提升成绩才熬夜。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崩塌在某天凌晨。
沈时乐能察觉自身状态的不对劲,所以会强迫自己不要熬夜。
站起身。
收回笔。
合上书。
关掉灯。
在那令人心悸的一秒,黑暗将他淹没,眼前只剩无尽的漆黑。
他彻底失控了。
原本还维持着镇定的身体,此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一下跌坐回椅子,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紧接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试图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安全感。
他下意识地将胳膊环绕在头上,像是为自己筑起了一道脆弱的防线,企图在这一方小小的庇护中寻得一丝安全感。
泪水毫无预警地夺眶而出,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哀伤。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紊乱得如同狂风中的乱麻。
胸口被一只无形的铁手狠狠攥紧,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直抵心肺。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被沉重的痛苦压弯了脊梁。
双手用力地揪着头发,指尖泛白,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内心的煎熬转移到身体的疼痛上。
为了不吵醒沉睡中的父母,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直至嘴唇泛起青白。
即便如此,那压抑的呜咽声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中溢出,带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的身体也随着这呜咽声轻轻抽搐着,像是要将心底积攒已久的痛苦,一点一点地抖落出来。
哭泣是辛辣的。
之后,沈时乐的状态恢复正常。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便吧。
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