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夫人说笑了。"他亲自舀起勺血燕,"这燕窝用伽罗香熏过三昼夜,最是润肺。"
许承茉的咳声惊飞檐下夜枭。她染血的帕子飘到景桓靴面,上头歪斜地绣着半对鸳鸯——原是嫁衣上剪下的绣样。景桓踏着帕子离去时,听见身后瓷器碎裂声,混着她泣血般的呢喃:"...当年你说最喜我绣的合欢..."
五更时分,华云纺听着更漏查验香灰:"再换种香,伽罗味太重。"她将西域进贡的龙涎香饼碾成粉,"混在胭脂里送去,许氏最重妆容。"
次月桃花宴,许承茉扑的胭脂遮不住眼下青灰。她扶着丫鬟要簪花时,整支金镶玉步摇竟拿不稳。"姐姐当心。"平姨娘突然搀住她胳膊,丹蔻指甲掐进她突起的骨节,"这白玉兰最配将死之人。"
当夜东厢传来摔打声,许承茉砸了所有妆奁。景桓立在月洞门外,看丫鬟捧出染血的胭脂盒:"夫人说...说这香粉像极了符姑娘自残那日的血腥气..."
华云纺闻言不过挑眉:"去库房取那对翡翠耳珰,就说我赏平氏的。"她对着铜镜扶正九鸾钗,"许家既教不好女儿,便让平氏教教什么叫安分守己。"
秋雨打湿第七重纱幔时,许承茉终于起不了身。太医说是积郁成疾,华云纺亲自端来汤药:"好孩子,饮了这剂就好了。"许承茉望着药汤里浮沉的龙涎香沫,突然攥紧景桓当年赠的合欢香囊:"我要见..."
"见谁?"华云纺用银匙搅散涟漪,"你许家的好表妹正在江陵备嫁,许大公子前日又刚订下城南李家的婚事。"她忽然捏开许承茉下颌灌药,"景家可丢不起克死正室的骂名。"
梆子敲过三更,景桓在书房擦拭佩剑。剑身映出东厢将熄的灯火,恍如那年许承茉为他守岁时的烛光。亲卫悄声禀报:"平姨娘问,那对翡翠耳珰可否赏给大姑娘景禾?"
"随她。"景桓将染香的帕子投入火盆,看许承茉绣的合欢纹样化作青烟。窗外的雨越发急了,淹没了东厢最后一声呜咽。